静默了半天,庄咏开口:“你公公还挺倒霉的。”
不。
才不是倒霉。
而是,开奖了。
温婉恬静的琳阿姨,终于,成功地,死了老公。
第26章 红白事2
我盛装打扮,赶去花宅贺喜。
一路上我设想了无数幸灾乐祸、阴阳怪气、火上浇油的台词用来嘲笑花冬。
语气一定要足够讥讽,笑容一定要足够灿烂。
这么好的机会,必须得狠狠踩那个混蛋一脚才行。
一进门,大厅乱成一团,花家的人,乐家的人,外部的人,包括丘权和黄婉,齐聚一堂,都在慰问满脸泪痕的乐琳。
见我来了,丘权吩咐:“小冬在楼上,你赶紧去陪陪他。”
我沉痛点头:“我一定好好安抚他。”
安抚不死他。
乐琳低头抹着泪,余光若有似无地透过人群瞥向我,四目相对的瞬间,我勾唇一笑,用眼神告诉她,放心,我会守口如瓶的。
乐琳眸底的紧张顿时消散,朝我微微点了下头,然后转过身,继续在人群中扮演伤心的寡妇。
我欢快地上了楼。
推开房门,笑容明媚地说出第一句台词:“你说巧不巧?昨天我刚骂完你爹死了,今天你爹就真死了。”
花冬正背对着我躺在椅子上,无声无息地凝视着窗外。
“好可惜哦,以后跟你吵架的时候不能再骂这句话了。因为已经变成了事实,失去了作为一句脏话应有的诅咒和杀伤力。谁会骂一个死了爹的人你爹死了呢?”
花冬仍然毫无反应,一动也不动。
“从今天起,当你犯了浑、受了委屈,再也没有爸爸替你撑腰了,当你在公司遇到处理不了的事务,再也没有爸爸过来指导你了,当你意识到自己根本一无是处,再也无法躲到爸爸身后,当个废物巨婴了。”
“你说,花氏会不会就此毁在你的手上?”
我轻盈地走到花冬面前,弯腰看向椅子上的他。
他在哭。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他哭。
高中时,他也曾在电话里对着秋秋哭过。
可终究没见到画面。
此时此刻,那双漂亮的狐狸眼里,噙满了泪。
大颗的泪珠,划过他枯木般的,恍惚无神的脸。
我伸手碰了一下他的脸,指腹传来湿润的触感。
嗯,他真的在哭。
我那恶劣的、狡猾的、虚伪的未婚夫,正在切切实实地,陷入巨大的悲伤。
愣了片刻后,我用花冬的衣领擦干手上的泪痕,笑出了声。
一个长期家暴他妈、给他造成童年阴影的烂狗屎爹,竟然也值得他在这儿掉眼泪?
男人真是太好笑了。
区区一个爹,就能构成他们的全世界。
我无聊地打着呵欠,想要回家睡觉,腰上却忽然一沉。
花冬的手臂箍在我腰间,仰起脸,看着我:“我知道,他很烂。我知道,我很没用。我都知道。”
他嗓音干涩,还带着哭腔。
“可是,小姰,就让我伤心一小会儿,好不好?”
花冬缓缓靠过来,将脸埋进我的胸口。
“就一小会儿。”
他无助地哽咽。
这一次,他叫的不是秋秋,而是小姰。
我站在原地,低头注视着男人颤抖的肩膀,胸前的布料渐渐被浸湿了一大片。
这是我精心挑选的衣服,用来挑衅,用来嘲讽。现在,它成了花大少爷的专属泪巾。
花胜去世后,我便没有再回过鹤园。
因为太忙了。
在丘权的胁迫下,我要去参加花胜的葬礼,要帮忙料理花家的杂事,还要和花家母子吃年夜饭。
期间淑姐打电话过来,语气犹犹豫豫:“丘小姐,檀轻病了。”
我疑惑:“所以呢?”
为什么连这点小事也要来烦我?
淑姐叹气:“那孩子太可怜了,又是绝食又是发烧的,我看他主要是犯了心病,整个人虚弱得快不行了。”
我冷笑:“死了吗?”
淑姐忙道:“暂时还没。”
我:“死了就把尸体抬出去处理掉,没死就别管他。”
不耐烦地挂断电话,我又投入到了年夜饭的筹备中。
虽然家里有保姆和厨子,可餐具、桌布、餐品种类、装饰摆设,每一样都需要我亲自设计挑选。
因为年夜饭是丘权和黄婉一年中最重视的一餐,他们要求我必须做到尽善尽美。
自我出生开始,几乎每次春节丘花两家都会一起吃年夜饭。
有时是去丘家,有时是去花家,人人都穿上鲜艳的大红,一片其乐融融,明明大家只是利益捆绑的关系,却装得好像感情多么深厚似的。
从小到大,我和花冬无数次在饭桌上明争暗斗,互相抢对方盘子里的菜,互相往对方的汤里挤芥末,互相舔对方手里的糕点,我会立刻扔掉那块被花冬舔过的糕点,恨不得再踩上两脚,而花冬这个变态,则会故意吃下被我舔过的糕点,细嚼,慢咽,然后一脸得意地看着我跑出去狂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