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身上那些伤,或许,正是来自这个未婚夫。
一个柔弱可怜的姑娘,因为遭到人渣未婚夫的暴力对待,半夜跑出来坐在路边默默流泪,孤独,无助,彷徨。
我愚蠢且盲目地在心中做出了判断,自以为阅人无数,一眼就能透过躯壳看穿这个陌生女人的心。
事实上,她熟练掌握多种防身术,没有她的允许,无人近得了她的身。
假如那晚我真的胆敢打劫她,会立刻被她反杀。至于她身上那些淤痕,全都是她自己发疯制造出来的。
她并不柔弱,更不孤独,她是受万千宠爱的大小姐,有着数不尽的金钱,朋友,以及追求者。
从小到大,她没有一天不被光环围绕簇拥,只需招招手,便有无数人听她使唤。
至于她口中那个该死的未婚夫,其实是位前途无量的财团继承人。两人青梅竹马,从小定亲,婚期将至。
不久后,仅仅因为未婚夫忘了回她消息,她就随手把他推下了楼梯。
这个病态的,扭曲的,不可理喻的疯女人,我竟然在成为她的奴隶之后,才真正看清她。
为什么,我偏偏要卷入丘姰的人生呢?
在往后漫长的岁月里,我有过无数逃离的机会。只要我勇敢一点,清醒一点,理智一点,是一定能够摆脱她的。
然而,我被这个女人扼住喉咙,套上枷锁,爬伏在她脚下,日日夜夜讨好她,服从她。
而这一切,是我主动索取的。
是我自己,主动坠入了深渊。
第2章 瓷娃娃2
那晚,送完女人之后,我又骑着车回到原点,从垃圾桶里翻出了她丢掉的酒。
那是一瓶白兰地。
以前在餐厅兼职时,我见过经理为客人准备同一款白兰地。
因为好奇,我多看了两眼,被经理用嫌恶的语气警告:“离远点,如果碰翻了这瓶酒,把你这条命卖掉都赔不起。”
现在,比我这条命还要金贵的酒,被女人随随便便扔进了垃圾桶。
我坐在女人刚才坐过的位置,就着路灯洒下的光,小心翼翼地,品尝着瓶子里剩下的酒。
陌生的味道在舌尖蔓延。
有一点点甜。
也有一点点苦。
原来,这就是钱的味道。
我最终还是收下了那条金项链。
后来拿去给懂行的朋友估价,才知道它竟然价值七位数,远比我想象中更加昂贵。
大小姐随手的施舍,抵上了我多年的收入。
“小檀,你这是傍上富婆了吧?”朋友调侃。
“没有。”我说。
“别谦虚了……”朋友指着项链上刻的名字,“这个丘姰可是丘氏财团总裁的独生女,她名字那么特别,绝对错不了,只要能傍上她,你这辈子就稳了。”
我低下头,仔细端详起这条金项链。
坠子上镶着一朵做工极其精细的玫瑰。
其中一片花瓣上,刻着「丘姰」二字。
丘姰。
早在八年前,我就见过这个名字。
那一年,父亲沾上了赌博,先是毁掉了他自己的事业,紧跟着赔掉了家里的积蓄和房子。
我们家一夜之间失去了所有,母亲果断离婚,毫无留恋地离开,父亲却还在执迷不悟地一直赌,一直赌,坚信他总有一天能赢回来。
那时父亲偏执癫狂的眼神,让我第一次意识到,赌瘾,是比恶鬼更加可怕的存在。
前一秒还在为自己拿了年级第一雀跃欣喜,下一秒便要面临辍学流落街头,父亲没日没夜地泡在赌场不见踪影,母亲最后留给我的叮嘱,是让我永远别去找她,别做她的拖累。
生平第一次,我产生了去死的念头。
十岁,我的人生还未真正开始,便已经决定去死。
于是,我独自走到河边,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
然而,当真正浸入河水的那一霎,我的身体却不受控制地开始挣扎,扑腾,求生。
方才还颓然麻木的心脏,在水中竟又激烈而强劲地跳动起来,全身的细胞都在发出悲鸣,控诉我擅自决定了生死。
原来,无论内心多么绝望,真正面临死亡的时候,依然会害怕,会恐惧,会懊悔。
身体在逐渐下沉,我想呼救,却发不出声音,我只能努力瞪大眼睛,奋力挥动双臂,从绝望地想死,变成了绝望地想活。
一波又一波的绝望翻涌而来,时而把我拉下去,时而又将我拽上来,反复消耗着我的心神与体力。
然后,隔着晃动的水流,我看见岸边有个人影。
若隐若现。
散发着金色的光。
像一座灯塔。
对方在看着我,对方是来救我的。
生的希望,瞬间压倒了一切。
我孤注一掷地朝着那个人影疯狂游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