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了下头，杜太后的呼吸有些不稳。
大宫女见状立刻急唤：“传太医！娘娘，可是又觉得头疼了？这可如何是好，已经疼了好几次了。”
“不要传太医，不要……他们都是安氏的人。”杜太后抓住大宫女，不让她传太医，“去，去宫外找个大夫。”
“这……”宫女还想再说话，杜太后已经发怒，她不敢再说什么，只能亲自去安排。
杜太后倚在榻上，只觉心烦意燥，狂燥难安。
这些日子，她一直睡不安宁，梦里尽是过去的人与事，没有一个梦是快活的，不是痛失爱子的悲痛，就是被抛弃的绝望，还有那些深宫中的孤寂……
她想，她已经开始老了，若不然不会总是想起那些旧事。
昏昏沉沉的，她听到宫女的低唤，尝到药的苦涩，心头一惊，渐渐醒转。
已经吓慌的宫女大喜，忙去扶她。
杜太后抿抿唇：“大夫？”
宫女忙道：“是奴婢出宫去找的大夫，没用太医院的人。”
杜太后点点头，以目相询，宫女有点不安地道：“大夫说，娘娘将绝天葵，脏燥肾亏……”
她话还没说完，杜太后已经一巴掌扇过去：“胡说八道！哀家还未到年纪……你到哪儿找的大夫，竟敢这样胡说八道！传、传太医！”
虽然自嘲自己可能老了，但杜太后心里并不承认，只是在太医诊脉之后小心翼翼重复同样的话时，她想不承认，不接受也不能了。
她怎么就会老了呢？她还才将四旬，怎么就会老了？
心中郁闷，狂燥之火更难控制，尤其在看到来探病的文皇后时，她心里那股邪火腾地一下烧起来。
“母后，您且安心静养，媳妇会……”
文皇后半跪在榻前，还在劝慰，杜太后忽地扬手狠狠一抓。
第590章 暗影
文皇后没有防着这个，闪避不及，被抓个正着，尖叫一声倒在地上。
“娘娘……”皇后的贴身宫女大惊，扶起皇后一看，忍不住惊呼，“娘娘，您的脸……”
文皇后的面颊上，被杜太后抓破，鲜血直流。
“太医、太医……”顾不得规矩，那宫女扶着文皇后就往出走。
杜太后却是放声大笑，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疯狂大笑：“你以为就你年轻，就你会讨好皇上……”
也不知是在说文皇后，还是在说别的什么人。
新元帝赶到时，所有人都战战兢兢的守在殿外，而在寝殿里，杜太后正在破口大骂，骂得不算粗俗，可是骂的人，诅咒的事却是骇人听闻，也怪不得众人皆恨不得捂住耳朵装死的表情了。
新元帝皱眉，挥了挥手，众宫人立刻如蒙大赦般退下。
文皇后脸上的伤已经被包扎好，看到新元帝立刻眼含热泪。
新元帝顾不得安抚，只能轻轻拍了拍她就疾步入殿。
杜太后的心腹宫女跪在榻前，面若死灰，不敢作声。
新元帝没有示意她出去，只是扫过一眼就倾身看杜太后。
杜太后却像是认不出他是谁，一见他就惊声骂：“好你个负心汉！还敢来见我？你害苦了我！都是你害了我一生……”
新元帝身体一僵，差点惊呼出声。
他知道母后出了问题，却没想到比他听到更严重。
看这情形，分明是已经认不出他，还把他当成了父皇，难道她真的失了心智，这才伤了皇后？
“母后，你、你真的认不出我？”他惊问，试图唤醒杜太后，杜太后却仍是对他大骂，骂到最后甚至扑过来揪他的衣领，想要撕打。
新元帝又是惊怒又是惶恐，想到他自幼就苦思生母的苦楚，想到初见母亲时的悲伤，想到知道身世后的惊震，对母亲的怜惜，还有母子相认回到宫中的种种艰难，那些苦日子他们一起熬过，却在共享荣华富贵后母子离心，变成今天这般模样……
一时悲痛，新元帝抓着杜太后的手，痛哭失声：“母后、母后——娘、娘啊……”
宫女跪在地上，头抵在地上不敢再看。
杜太后却像是被唤醒一般，没有再打新元帝，抚摸着新元帝的面颊，她有些恍惚地唤了声：“清曙，是你吗？娘的孩子……”
新元帝一瞬间泪如雨下。
可惜这样的清醒只是一瞬间，杜太后很快就又陷入糊涂，胡言乱语，一会哭一会骂，说的事情越来越不可被人知。
新元帝抹去眼泪，站起身，冷冷道：“你以后就好好照顾太后吧！”
宫女无声地磕头，听到门关上的声音后一下就瘫在地上。
门无关地关上，遮挡了大半的阳光，就像再也不会重新开启一样。
这道门，她怕是一生都走不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