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怀恩眯眼笑：“这么有趣的事，许公怎么能不参与？”
“说来说去，无非就是想要本官的人脉。”许仲康笑睨着高怀恩，“本官的人，俱是进士出身，薛门子弟，你觉得自己能使得动他们？”
高怀恩笑笑，“若是从前，自然是不能的，但现在，还有以后……”权势动人心，诗书人又如何？只要想做官，想在朝中占一席之地，他有何使不动的？
“还有，为叫许公安心，好叫许公知道，在下虽只是一个小人物，但小人物也是有主人的！”
许仲康目光凝住，好一会才沉声道：“皇帝是沈远岚养子，就我所知，他二人感情甚笃，之前沈远岚为了保下皇帝，不惜自毁声誉，被贬至边塞苦寒之地。皇帝重情，怎么可能会忘了这份恩义？看来，除了皇帝，你还另有主人啊！”
高怀恩笑而不语。
许仲康微眯眼，也只是笑，高怀恩背后的主人是谁，脱口就明，两人却谁都没有说破。
四目相对，许仲康沉吟半晌，终于沉声道：“好，本官就信你，若你来日真斗倒了沈远岚，可来老夫墓前相告。”
高怀恩笑：“不如让他亲自去黄泉相告如何。”
许仲康阴下脸，涩声问：“看来，老夫是非死不可了？你家主人也这样觉得？”
第548章 送一程
高怀恩一笑，没有回应许仲康的问题，而是用一种坦诚的语气道：“许公，不是在下不想救您，实在是救不得呀！”
许仲康沉默半晌，忽然低笑道：“老夫不死，你又怎么能接收老夫的那些人脉——果然，还真是非死不可。”
高怀恩脸上笑意未收半分，就只是那样笑看着许仲康。
许仲康合了眼，终究还是放弃，“纸笔侍候！不过，高公公，人死恩断，这些人会不会遵我遗命，老夫可不保证。”
“不用你保证，在下相信他们会明白什么是对他们最好的选择，就像许公。”
许仲康执笔的手一顿，嘴角泛起一丝苦笑，他不是没听出高怀恩的嘲弄之意，但此时此刻，他就是暴怒又有何用？
把那张写满了人名的纸细细看了遍，高怀恩压不下嘴角的笑，许仲康写的信他倒是没有细看，有了名单，就是没有许仲康的绝笔信，他也能让那些人成为他的助力。
威胁利诱，这世上没有多少人能逃过这两样。
高怀恩走后，许仲康就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草席底下臭虫漱漱爬动，角落里有老鼠窜过，嚣张得一点都不怕人。
刚入天牢时他厌烦至极，现在居然觉得这样也挺可爱的，至少这些惹人厌的小东西证明他还活着。
天蒙蒙亮时，有狱卒送早餐来，不是平常的过夜馊夜，而是干净新鲜的米饭，还带了只大鸡腿。
许仲康一看就笑了：“看来，这就是老夫的断头饭了！”
他爬起身，舒了舒胳膊，“既然是断头饭，怎么能没有酒？老夫吃饱喝足也好上路。”
一个狱卒哼道：“都要死了，还要什么酒，真当自己还是宰相……”
话没说完，就被同伴拦下，那狱卒陪了笑，施礼道：“小的这就去打酒——”
拉着同伴退出，他怨道，“你多什么话呀，不是说了一会儿沈相要过来送他嘛，该做的样子的总还是要有的……”
许仲康挑眉，哼了两声，扬声叫道：“不要光拿酒，再置办几个像样的酒菜，还要新鲜的菜蔬水果，既是相爷要来，你们怎能不置办桌好席。”
刚骂他的狱卒想回身呵斥，却被同伴拉走。
不多时，还真有酒菜送来，刚吃完鸡腿的许仲康半点不客气，立刻动筷。
送酒菜的狱卒不免抱怨，说送早了，该等着沈相过来时才送的。
许仲康冷笑，吃得更快了。
他还没吃完，沈远岚就来了。
许仲康把筷子丢在桌上残羹剩菜上，道：“你来迟了，就剩这些剩饭了，或许你可以让狱卒再叫来桌酒菜，不过我想沈相应该是不想再在天牢里吃饭的。”
沈远岚一笑，撩了衣襟坐在草席上，一点没有嫌弃的样子。
斟一杯酒，他道：“一场相交，今日小弟特来相送，望兄一路顺畅……”
许仲康嘴角抽搐，没有接下那杯酒，只是沉声问：“既然我非死不可了，不如你同我说几句真话如何？看在我把你带出南河的情份上。”
“你我恩情早断数年，哪里还有情份？”沈远岚话说得直白，相当伤人。
许仲康哼哼：“我就说你不会那么好心，想来送我一程，也不过是做给别人看的。”
沈远岚淡淡道：“自我归京，就有不少薛门子弟游说我重入薛门，想来许兄也是知道的。我虽然没有应承，但有些事还是要做的，毕竟不只是薛门中人在看，天下的诗书人都在注视着我，身为天下读书人的表率，怎么能不是个有情有义之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