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和他的人丝毫没有觉得他说错了，仍是笑盈盈地附和，还不忘捧许仲康一下：“若不是许公被奸人所害，哪里有沈远岚出头之地？”
许仲康笑了，笑得前仰后合的，似乎是真的觉得很开心，听到这世上最好听的话，可说这话的人却是静默了，半晌都没有出声。
许仲康笑了好一会儿才收了笑，沉声道：“说吧！你想要什么？高公公。”
昏光中，高怀恩现出脸庞，脸上还带着笑，可是那笑却没延伸到眼底，他就那样用看似温柔却冰冷的目光望着许仲康。
“许公，您被奸人所害，小人只是为您报不平。”
“多可笑！”许仲康歪了下头，睨着高怀恩，“我许仲康是真的落魄了，落魄到一个绝后的太监跑到我面前，说同情我，替我鸣不平。”
这句话可谓狠辣至极，可高怀恩脸上的笑却半点没垮，
仍是温和地道：“许公，您是知道的，大皇子和皇后闹出的那事，说中间没您的事儿，任谁都不信的，更何况现在是沈远岚掌了权，您要想活着出这天牢，小人觉得那是不可能的了。”
无声无息的一招绵里藏针，任是许仲康再有修养也不禁变了脸色。
高怀恩却仍然在温和地笑：“人死如灯灭，许公死了，还能在这世上留下什么有用的呢？或许，以后的人说起许公你，都会说那个奸侫之臣，死得真是——活该啊！”
他轻描淡写地说着，好像没看到许仲康难看的脸色，还故意拖长了尾音。
第547章 心机
许仲康目光阴冷地看着高怀恩，哑声道：“一个阉人……”
“许公，”高怀恩冷笑，“许公，死到临头，也只有我这个阉人来为你送行啊！”
他俯近身，“许公，珍惜我这个送行人吧！除了我之外，怕是再没人来听你的临终遗言了。”
打量高怀恩半晌，许仲康突然问：“你为何要为本官送行？你高公公可不像那么好心的人。”
“我自然不是好心。”高怀恩笑眯眯的，“真人面前不说假话，许公，有些东西是带不走的，不如留给后继者。”
许仲康闻言失笑：“我的后继者？谁？你这阉人？”他昂高头，“我许仲康，乃堂堂薛门弟子，进士出身，官拜一品，你一个太监何德何能能做我的后继者？”
高怀恩不恼反笑：“许公的后继者要做什么？是传薛门的学问？还是为许公写书立传？若是许公想要那样，在下自然是做不到，可许公真想要那样吗？依在下看，许公最想要的，怕是报复那个让许公落入陷井，身陷囹圄之人吧！许公堂堂一代宰相，却被奸人所害，要是不能报复，怎么能甘心？”
许仲康白他一眼：“我就是想报复，你能？！区区一个……”
声音一顿，他再次打量高怀恩，这一次，他看的时间更长，眼底审视的味道更浓。
“三皇子，不，皇帝登基后，黄同这个内务总管也做到头了——问直接点，他还活着吗？我想，新的内务总管不出意外，应该就落在了你高公公的头上吧？年纪轻轻，就做到内务总管，高公公果然是年少有为。像你这样的人，想要给谁使个绊子，倒也的确是轻松……”
他歪着头，盯着高怀恩，“可是，使绊子，捞好处都是平常事，让你为了本官去和一品大员死磕到底，搏个生死，你愿意？这种没什么好处的事，你会愿意？”
“瞧许公你说的这话，没好处的事，我自然不愿意做。可是，我也没说和一品大员撕，只是为了许公你啊！”
“为名为利还是为了权势？”许仲康笑起来，“你一个太监，做到内务总管已经是顶点，难不成你还能到外朝做官？还是想效史上那些奸宦架空皇帝做个什么千岁？”
“许公言重了，在下岂敢。”高怀恩笑道，“不瞒您，在下和沈远岚有私仇啊！难道许公忘了了南河县的高家？”
许仲康掀了掀眉毛，还真就完全想不出哪个高家。
高怀恩不以为意：“现在高家已经没什么人了，谁让他们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呢！”
许仲康扬眉：“是沈远岚？本官就知道他心胸狭隘，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得罪他的人。想来，他绝不会光明正大出手，一定是找尽借口，捏造各种罪名……”
高怀恩歪了脑袋，想想，点点头，“也算吧……”
许仲康笑了：“要是这么说，你既和沈远岚有仇，那他绝不可能容忍你呆在皇帝身边——毕竟一个仇人天天在皇帝面前说他的黑话，哪怕皇帝是他的养子，情份也会一天天消磨光。”
他抚掌大笑，“还真是妙！大妙！沈远岚以后的日子一定会很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