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等他说完，沈远岚就笑问：“张知府让你来的？”
捕头默然片刻，扭头不看沈远岚：“是有人报官说有人闹事，本捕头才带人来的——沈大人，这里是府城，可不是你辽县的一亩三分地儿，你要是敢再闹事……”
“放肆！”沈远岚低喝，目光冰冷如霜，“本官身为朝廷命官，不知你又是身居几品，竟敢如此对本官说话！”
他为宰多年，平时笑盈盈时不显，一旦发怒，官威十足，那捕头被他震慑，半晌不敢言语。
沈远岚沉声道：“我今日来此，是为见一见我辽县送到府城的孤儿。在场百姓亦可作证，我并非无理取闹，你们来得正好，正可护送本官进去。”
“王捕头，”山羊胡低唤一声，急得直挤眼睛。
王捕头横了山羊胡一眼，涩声道：“沈大人，你这样不合规矩。”
“规矩？什么是规矩？是你想和我讲规矩？还是张子平想和我讲规矩？本官之前倒是在朝上常与人讲规矩，至今，还真没有人敢来与本官讲规矩！”
王捕头语塞，他来之前也听说这位沈大人的根底了。
前宰相，就是被贬至穷乡僻壤，那也不是他们这些小人物能动的。
沈远岚也不理会他，径自越过他，走进慈善局。
山羊胡如何肯让开，老田一只手就把人拎开了。
眼见沈远岚迈进门，山羊胡大急，迫不得已吼道：“我们慈善局没有辽县来的孤儿！真的！”
“怎么会没有，明明文书俱全，我们县的孤儿就是送到你们这里了。”沈远岚回头看眼山羊胡，“那些孩子，俱是在战争中失去父母的，其父为国捐躯，若是朝廷连他们的遗孤都无法照顾，岂不寒了百姓之心？”
沈远岚说到最后时，声音提高，在场百姓纷纷响应，齐齐说山羊胡不是。
山羊胡又气又恼，一叠声说自己没说谎，沈远岚却是根本不理他，仍是快步走进慈善局。
迎面见到几个孩子，他立刻笑问情况，那几个孩子怯生生的，连话都说不利索。
可他们就是不说，光是看人也觉孩子们过得凄苦。
个个又瘦又小，面黄肌肉，要是按安若的话说就是长期营养不良，一看就知在慈善局里过得很不好。
“都生冻疮了……”沈远岚看着孩子们，眼带怜惜。
他才说了一句，山羊胡已经急着叫道：“冻什么冻？他们一点都不冷，这都是穿着厚棉衣棉裤，新絮的棉花……”
“新絮的？大补丁小补丁，还是新衣服？”沈远岚看着涩涩发抖的孩子们，突然心中一动。
“老田，割开那孩子身上的棉衣。”
老田闻声，立刻抽刀，一刀挥下。
众人骇得惊叫出声，有胆小的甚至抬手捂眼。
衣迸棉绽，风吹过，白花花的一团一片，被风吹起。
这一刀挥下，竟只割开了那孩子身上的棉衣。
沈远岚没有去看那孩子，目光随着飘飘扬扬的白花团向上、向上……
终于，有人反应过来：“妈呀！啥棉絮，那是芦花……”
刚还傻愣的山羊胡终于反应过来：“是棉花、是棉花……”
“棉花个屁！你当老子没看过棉花啊？那分明就是芦花，风一吹就飞了！你个黑心肝的，简直不干人事儿，竟然给孩子们穿芦花棉袄，怪不得孩子们冻得发抖了！”
“可不是，简直太黑了！我以前就只听说过黑心后妈这么对孩子……”
众人议论纷纷，沈远岚却只盯着山羊胡：“朝廷委任于管理慈善局，你就是这样做事的？心肠如此恶毒，当诛！”
“我、我、我……”山羊胡吱唔半天也没说上话来。
沈远岚不看他，转头看向众人：“此人如此黑心肝，慈善局中的孩子必有更多苦楚，还请各位百姓与我作个见证！”
“大人说得是，大家伙往里冲，看看他们到底怎么虐待这些可怜孤儿的！”
不知是谁，在人群里喊了一声，众人应声往里冲。
冲进后院，就见水井旁一群女孩子正在用冷水洗衣服，倒出来的污水飘着几丝血红，显是手上冻疮裂了，血丝混在水中。
第408章 抓捕
看守女孩们的矮胖妇人正在恶声咒骂：“动作快点！要让我看到哪个小昌妇敢偷懒，误了工期，别怪老娘的戒尺……你们干什么的？谁让你们闯进来的？”
她大声喝骂，涌进来的人哪会怕她，一哄而上夺了她的戒尺，把人按倒在地。
那些女孩先还傻傻地看，等到那满嘴脏话的妇人被按倒在地，才终于反应过来。
有几个胆大的，扑过来狠狠用脚踢那妇人：
“让人打人！让你欺负我们……”
更多的女孩放声痛哭，胆怯的看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