咽了下口水，他小声道：“我想和娘，一起好好生活，还有——爹爹……”
杜兰亭的眼圈一红，却忍住了：“清曙，你要记住，从你迈进宫门的那一刻起，就没有爹爹，只有父皇。”
沈清曙合了下眼，才道：“是，我想和父皇、母妃一起开开心心的生活。”
“开开心心？”杜兰亭浅笑，“那就是要承欢膝下了？你想让你父皇喜欢你是吗？”
“……是！”父亲喜欢儿子，难道不该是天经地义的吗？
“那个荣福说的话未必全对，可有一件事他说对了，只要你试图获得你父皇的喜爱，想在这宫里占一席之地，想让人听到你、看到你，那你就要承受别人的冷眼、阻挠，甚至是伤害。你我母子，进了一座本不该进的城，出不去，就只能在这里挣扎求生。想要活一个人样，就要抛弃过去的那个自己。”
“娘……”沈清曙一下就流下泪来，“我是我害了娘，若不是为了我，您也不会进宫。”
“傻孩子！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扯干什么？娘入宫，也未必没有想要扬眉吐气的心思，不全是为了你。”
她轻轻抚着沈清曙的头，“永璋，母妃既然入了宫，绝不肯居于冷宫孤寂一生，我要受宠，要名要利要地位，甚至，我想有朝一日头戴九凤冠，迁入坤宁宫——你呢？你想怎样生活？”
沈清曙已经被杜兰亭的话震得说不出话来，呼吸有些急促，他半晌才道：“母妃既然想要坐上那个位置，那、那我自然会助娘一臂之力。”
“不是说我，是说你自己！”杜兰亭逼迫他去想，“永璋，你想默默无闻过一生？想被那些看不起你的兄弟踩在脚下？还是想孤零零地死去？又或者，去争去斗去抢，坐上那个人人都想坐的位置？”
“母妃……”沈清曙都快喘不过气来了，“我、我不知道。那个位置，原本不该属于我……”
“什么叫原本不属于你？”杜兰亭冷笑，“永璋，要是你不是在民间长大，而是一出生就生活在宫中呢？你还会这么想吗？”
沈清曙默然，杜兰亭冷哼：“我与你骨肉分离，又被幽禁于庵堂十载有余，受尽亲人冷落嘲讽，是谁的错？你刚出生就差点被溺死，侥幸活命却被养母虐待，受尽苦楚，在民间艰难长大，是谁的错？永璋，他欠我们母子！一切，都是他亏欠我们的！”
沈清曙握紧了拳，一时间心潮汹涌，心思百转，终于，他哑声道：“好，母妃，我们母子俩个，做人上人！”
杜兰亭微笑，轻抚着沈清曙的脸，柔声道：“好孩子，娘一定会让你坐上那个位置的……”
沈清曙喘着气，到底按捺不住投进杜兰亭怀中，久久不能言语。
杜兰亭却很平静：“那个荣福，就像他自己说的一样，是条恶犬。既是恶犬，就要放出去咬人。恶事都让他去做就好，你暂时还是要韬光养晦，做一个最最好学，最最温善，最最体贴，最最孝顺的好皇子。”
在沈清曙平静下来坐起身时，她笑道：“虽然你在民间长大，旁人会觉得你的出身不好，没有半点贵气，甚至还有人笑你土气。可永璋，只要你放平心境，就会发觉这其实是你最大的优势。长于民间，更知民间疾苦，只要善加操作，你会成为百姓最为爱戴的皇子，至于你那几个兄弟，谁有你这样的优势呢？”
沈清曙点了点头，忽然也笑起来：“大哥他们怕是连鸡子几毛一个都不知道，活了十几年，可能都没吃过一口民间小食，这样想，我倒是同情他们了。我土气，我不贵气，可我吃过他们从没吃过的东西，也玩过好多他们没玩过的玩意儿……其实，在民间长大也不算是一件坏事。”
杜兰亭一笑：“去，把你的恶犬唤进来，娘想看看他的牙利不利。”
沈清曙点头，又有些迟疑：“爹、不，我是说沈大人那边我要怎么说？”
杜兰亭失笑：“有什么好说的？你就算在心里认他为父，可他到底不是你的父亲，永璋，你是皇子，沈大人是臣子，你要记住这一点。”
沈清曙一窒，半晌都没有说出话来。
第235章 针锋相对
高怀恩摇身一变，竟成了宦官，实属意外。
但沈远岚想想，又觉得这很高怀恩。
人是被阉了，野心却没被阉割，这世上又有什么地方比皇宫更适合他？
沈远岚和安若的想法一亲，借着被隆昌帝宣召入宫的机会，他先见了沈清曙。
看似巧合，可其实是沈远岚掐算好了的，知道走这条路，会遇到去上书房的沈清曙。
乍一相见，沈清曙很是激动，却又强压下心头的激荡，笑着招呼，口中直说好巧：“沈大人今日是奉召入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