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渊牵着于清在老伯对面坐下,从容不迫道:”昔日卖瓜说书老伯很是捧场,未曾想还能有幸租赁老伯家的房屋,想来甚是有缘啊。”
老伯捋了捋胡须,回道:”屋子老夫住了大半辈子,若是租给先生,倒也放心。”
贺渊一怔,突然想起昨日还说要把最大的卧室改成一间学堂,他不禁心中琢磨一番,最终还是决定实话实说,免得日后平添麻烦。
他略带歉意道:”实不相瞒,我对屋子的布局亦是有些想法,您听听,若是不满意,只当今日会友,如何。”
老伯刻满岁月痕迹的脸上,变得沉重,沉思良久,才浅酌一口茶水,道:”你且说说,要如何改动,我在下决定。”
贺渊先是起身,规规矩矩行了个书生礼,才讲自己的想法娓娓道来。
老伯听后脸色渐渐缓和,眯着眼道:”你已然入了书院,何不刻苦学习,早日考取功名,何必多此一举。” ”此言差矣,能巩固自身学识,亦可助力他人,同时还能赚取收入补贴家用,如此种种,岂不快哉?” ”老伯身为读书人,自是明白小户人家供学艰难。其实读书之苦,不仅在学子自身,更累及身旁亲眷。为亲眷计,为家中减负,实乃为人子当尽之责。”
老伯倒茶的手,微微一顿,疑惑道:”你怎知老夫亦是读书人。”
贺渊嘴角轻扬,浅笑道:“昨日小生见卧房窗口处摆有一方书桌,其木桌上痕迹斑驳深邃,屋中萦绕着一抹淡淡书墨香,由此不难推断,户主是位学识渊博之人。”
老伯将茶水一饮而尽:”原来如此,还真是后生可畏啊,往日榕树下听书时,老夫便觉得你是位能人,只可惜相识恨晚,明日老夫就要启程赶往府县。” ”若非如此,定与要你好好谈论一番学术,我虽为举人,可唯一的儿子,却不喜文墨,一心钻研生意,可惜,可惜啊。”
贺渊温声宽慰道:“老伯莫要叹息,世间事皆两全,令郎擅长商贾之道,亦是一种成就,晚辈有幸得您赏识,也是莫大机缘。”
老伯淡淡一笑,对孟洪轻声说:“有劳孟洪君费心,且准备好纸笔,等契书写好,就可以签字画押了。”
第67章
契书统共三份, 一份归户主,一份归租客,还有一份则交由伢行留存。户主与租客皆需向伢行给付二百文的佣金。
老伯将于清给的六两银钱装入钱袋, 而后接过契书, 详加审视一番, 这才开口道:“如此甚好, 老夫尚有事务缠身, 这便先离去了。”
言罢, 他牵着小姑娘的手, 行至门口时,又回头说道:“小先生,屋后方乃是一大片耕地,其中有我一小块,地前有棵橘树,只是长久荒废了, 倘若不嫌弃, 可种些小菜。”
贺渊欣喜万分,连忙起身,快步趋近老伯,恭恭敬敬地施了一礼:“怎会嫌弃,晚辈是欢喜极了,多谢老伯。”
老伯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反正闲着也是荒草丛生,求学之路漫漫,愿小先生坚守初心, 咱们后会有期。”
二人回到铺子。
于清手持契书, 双目闪闪发光,紧紧攥住贺渊的手, 满心欢喜说道:“虽说贵了些,不过好在这房子颇为不错,往后咱们这一家子能舒坦不少。”
贺母收罢小摊,将铁盆端进铺子,兴冲冲地说道:“清哥儿,趁着天色尚早,快领我去瞧瞧。”
“那阿渊留下看店,爹随咱们一同去,可好?”
贺父正在院里用刨子修整木料,听到这话,吹去刨子上的木屑,回应道:“我就不去了,你带你娘去瞧瞧便是,她在我耳边念叨好些日子了。”
贺渊稳步走到贺父身前,缓缓挪开刨子,说道:“爹,您歇歇,一同去看看吧,这下午都快过了,客人也不多。”
贺父略作思索,未再推脱,抖落衣衫上的木屑,在木盆中洗净双手,就随于清和贺母出门。
于清在前引路,不时与贺母闲话几句,行至南街主道。
贺母双目满是喜色,拉着贺父的手,兴奋地说道:“哎呀,老头子,你瞧瞧这可比咱们西街宽敞多啦,店铺外头还挂着灯笼哩,多有气派啊。”
“你这婆娘,咱们又不是头一回来,瞧你这般大惊小怪的。”
“能一样嘛?以往是办事,急匆匆的,哪有心思留意,再者,咱们在这儿租了房子,周边的景儿不得好好瞅瞅。”
贺父见她挪不动步子,急道:“清哥儿说了,在主街后头,还得走上好一截路,别磨蹭哩。”
贺母没好气地瞪了贺父一眼。
于清回头,轻声道:“娘,南街夜里还有夜市呢,您要是喜欢,往后我带您去逛逛,现今咱们先去瞅瞅房子,明日也能从家里带些物件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