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渊愣住了。他甚至忘了挣扎,只僵硬地任由她靠近。直到她的手掌贴上他的胸膛,有沿着腰侧缓缓下滑,覆上他单薄苍白的腰腹,才猛地回神,试图抬起左手推拒——可他太虚弱了。那点微弱的抗拒,被陆棠轻而易举地握住、按下。
她俯身贴近,温热的气息洒在他的耳侧:“别动。”她的声音太温柔,太坚定,像是夜色里唯一的一道光,让人无法逃离。
她吻他的锁骨,然后带着近乎虔诚的耐心,缓缓向下,顺着胸膛,落在他左侧的掌心上,细细摩挲着他微微蜷缩的手指,又偏过头,用唇瓣轻柔地贴上他的指腹。
顾长渊只觉耳中轰鸣,心跳声剧烈得仿佛要将胸腔撕裂。震惊,羞耻,哀痛,交织在一起,让他觉得自己像是被人狠狠攥住了咽喉,几乎无法喘息。
陆棠吻得如此认真,一遍又一遍,耐心地描摹着他的存在,仿佛在用这种方式,告诉他——你还活着,你依旧是顾长渊。
可他也从未如此无措过。在这无尽的黑暗里,他什么也看不见,只能依靠触觉感知她的存在。他无法判断她的表情,也无法猜测她的情绪,甚至不敢确信——她到底是固执、同情,还是……真的,只是单纯地爱他。
她怎么敢?
他想要推开她,想要呵斥她,让她停下——可她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她吻住了他的心口,那里有什么疯狂的跳动着。
顾长渊的身体开始微微发抖。那是灵魂深处无法遏制的战栗。他颤抖着缓缓抬起左手,指尖颤颤巍巍地摸索到她的脸颊。掌心微微收拢,像是终于承认了自己的失败。
他再一次拼命睁开眼睛,试图看清她,试图抓住什么——可是,眼前仍是一片黑暗。他看不见她。
可她就在这里。她不愿放开他。
她用吻,一遍又一遍,固执地告诉他:
——我在这里。
——我喜欢你。
——我不会走。
顾长渊的指尖微微收紧,又缓缓松开。
最后,他听见陆棠轻轻一笑,唇瓣贴在他耳侧,声音近在咫尺,带着一丝得意与调侃:“怎么样,服了吗?顾先生?”那是很清脆的嗓音,带着少女似的娇俏与狡黠,像是夜色中忽然绽开的火光,明亮炽热。
顾长渊只觉得自己的心被狠狠地攥住了。
他缓缓闭上眼睛,指尖微微颤抖,胸膛起伏不定,最终,无声地松开了所有抗拒。
他输了。
彻彻底底地,败在了这个姑娘手里。
他永远输给她横冲直撞的勇敢,输给她温柔而锐利的爱意,输给她劈开所有恐惧与迷茫,永远刀锋向前的决绝。
她将他从无望的深渊中硬生生拖了出来,义无反顾,不留余地。
而他,他终究无法推开她。
第40章 有效 与无望抗衡,在几乎看不见尽头的……
那天之后, 陆棠的心情变得很好——亲吻策略比她想象的还要有效:
——顾长渊不肯喝药?亲亲就好。
——顾长渊不肯让她按摩?亲亲就好。
——顾长渊按着被子不愿意让她清理?那也还是,亲亲就好。
每次她故技重施,向来冷静自持的顾先生都会僵住, 不多时便面红耳赤地缴械投降,连反驳的话都结结巴巴,说不完整。
只是, 陆棠心里也清楚, 这样的轻松甜蜜终究不过是表象。失明与右侧肢体的彻底瘫痪,对顾长渊的打击是毁灭性的。
他的右侧此前虽难以控制却仍肌力尚存, 只是紧张时右臂会不受控制地蜷缩在身前,勉力行走时右腿也会不由自主地轻颤, 状态不佳时还偶有痉挛,连带着整个右半身一同抽痛。
可现在, 一切都静了下来。困扰他的肌力消失了,右臂不再蜷缩,右腿不再抽搐,他的身体终于安静了下来——却是以接近衰亡的方式。
右手如今只能直直地松软地瘫在身侧, 右腿上的肌肉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缩下去,足尖开始无力地下垂,膝盖松弛地散着, 轮廓渐渐模糊开去。
陆棠日日帮他按摩伸展, 朝夕不辍, 却依旧无法替代身体需要的自主活动。她像是在经历一场注定的溃败,无论她如何用力挽留, 他的身体仍以惊人的速度一点点沉沦下去,清晰、鲜明,又宛如滚滚向前的时间的洪流, 无可阻挡,无能为力。
有时候,她看着手里比昨日又消减一分的肌肉,只感觉深重的绝望搅得心口一阵阵的钝痛,带着动作也在不经意间停下,指尖悬在他静得近乎死寂的肢体上,久久动弹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