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渊下意识的剧烈地挣扎起来。他猛地抬起左手想要推开她,可他本就虚弱,这一下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却反而让自己的身体猛地往旁边一倾。
“顾长渊!” 陆棠心头一惊,连忙伸手去扶,可已经来不及了——
下一瞬,他的身体陡然一颤,剧痛如惊雷一般撕裂了他仅存的理智,紧接着他全身的肌肉都像被无形的力量抽紧了。
左手死死抓紧床褥,臂膀僵直如铁,指尖无意识地蜷缩起来。原本软榻无力的右臂也开始一阵阵急促的抽搐着,肌肉不受支配地自行绞紧。腿部肌肉亦是绷紧到极致,足尖在莫名的压力下不由自主地绷直、内扣着。
他四肢抽搐得厉害,连带着床铺也微微震动,每一寸骨骼都在痉挛中无声哀鸣。呼吸也很快变得急促而紊乱,胸膛剧烈起伏,喉咙深处断断续续地溢出低哑的呻吟,似哭似咽。涎水不受控地自嘴角滑落,沿着苍白的下颌一线滴落,迅速湿透了素白的衣襟。
“顾长渊!” 陆棠的心猛地揪紧,几乎是扑上去扶住了他。
可他听不见了。
顾长渊瞳孔微缩,眼神涣散,意识如潮水般退去。整个人颤抖着沉入无边无际的黑暗中去。
这一场发作后,他又昏迷了许久。
混沌中,他感觉自己像是被无形的巨浪反复拍打着,一寸寸沉入深渊。不知过了多久,四周的痛楚才渐渐退去,只余下一片死寂般的黑暗,漫无边际,沉闷而冰冷。
顾长渊缓缓睁开眼,却依旧什么也看不见,周边的黑暗浓得几乎能滴下水来,空余一物,也寻不到边界。他静静地躺着,慢慢收拢心神,世界里最先出现的却是耳畔她清晰的呼吸声,绵长,有力。随即他就察觉到左手也依然被人紧紧握着,掌心的温度温暖而坚定,像是无垠夜海里唯一指引他的一点星光,穿透了无尽的寒冷,明亮,温暖却又让他忍不住被刺痛。
“顾长渊。” 那道熟悉的声音轻轻唤他,平静而坚定。
顾长渊的指尖不由得微微一颤。她的声音里没有怜悯,没有哀伤,更没有他最害怕的同情与施舍——她只是单纯地在叫他的名字,像从前一样,笃定,执着。她在这里,她还在。
“我喜欢你。” 她低声说道。
黑暗中,不只是谁的心脏骤然一紧。顾长渊只觉得这四个字像是一柄利刃,轻而易举地破开了所有防线,直直地插入他的胸口,狠狠绞动,带起一片翻江倒海的疼痛。他眼前仍旧是一片漆黑,看不见她的神色,看不见她此刻的表情,可他听得清清楚楚。
“没有人逼我照顾你。” 陆棠缓缓俯身,声音离他越来越近:“我愿意这样做,自然是因为你的存在,远远比任何麻烦都更重要。”
“刚刚你昏迷的时候,我仔细想过了。” 她的语气少见的沉静而温柔,“你受伤这么久了,没道理现在才接受不了别人的照顾。而且一路以来,你并不介意其他人照顾你,唯独只拒绝我。”
她在他看不见的黑暗里顿了顿,然后轻轻一笑,嗓音带着微哑的质感,却也透着少女般的坦率与无畏:“这说明,你也是喜欢我的,对不对?”
顾长渊的呼吸几乎滞住,四肢僵硬得动弹不得。他从未想过,自己会在这样狼狈不堪的情况下,被她道破一切。
“只是你不相信我会这样喜欢你。” 陆棠轻声继续,嗓音软下来:“那怎么办呢,我只好证明给你看——顾长渊,我喜欢你。”
话音落下,她倾身向前,掌心抵在他胸膛上,隔着单薄的中衣,感受他微微起伏的呼吸。陆棠的指尖有些凉,带着些细微的颤抖,轻轻摩挲着他的衣襟,半晌,才像是终于下定了什么决心,缓缓解开了他的系带。
顾长渊猛然睁大双眼。他什么都看不见。黑暗早已将他彻底吞没了。他拼命地想要看清陆棠的模样,想捕捉她的眉眼,想知道她的表情——可是,什么也没有。眼前空无一物,唯有沉沉夜色包裹着他。
就在这时,一片柔软的温度猝不及防地,轻轻落在他的额心。
顾长渊整个人不自觉地一震,下意识地摒住了呼吸,一时间反应不过来发生了什么。
直到她的唇瓣又缓缓落下,落在他的眉骨,又轻轻扫过他的眼睑,像羽毛拂过湖面,在他麻木的感知中激起一圈圈无声的涟漪。
顾长渊的呼吸微微乱起来,大脑一片空白。
她吻他的鼻梁,吻他的脸颊,吻他的唇角,每一次触碰,都细致而温柔,像是无声地安抚,又像是某种温柔而固执的宣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