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微微沉吟,刚要继续问下去,却被一声冷哼打断——
“哼!少主,敌情打探得再清楚也解不了当下的危局,我们到底何去何从,还是要尽快商定。” 大长老沉着脸开口,目光从陆棠身上扫过,最终落在顾长渊身上,神色带着几分不满与试探,语气不善:“另外,今日如此机密之事,少主竟带这位顾少将军前来,不知有何见教?” 此话一出宛如一枚落入湖中的石子,激起厅中暗流涌动。
陆棠尚未开口,又听三长老冷冷跟道:“呵,这位‘魏将军’正是来接应他的也说不定。”此言一出,厅中有人附和,更多人则神色晦暗不明——毕竟,敌军乃是齐朝旧部,而顾长渊,亦是齐朝旧部。
陆棠却不以为意,她唇角微扬,语气轻快,笑意却未达眼底:“哦,有意思,不过按照这个逻辑,敌将姓魏,二长老也姓魏。魏长老岂不是才更像那个里应外合的人?”
魏颂脸色骤变,厉声道:“你胡说什么!”
陆棠懒洋洋地倚上椅背,慢条斯理地道:“敌将姓魏,魏长老也姓魏,按三长老的逻辑,他岂不是更像敌人的内应” 她微微一顿,语气轻缓,却锋利如刀:“毕竟,血脉亲情可比官场上勾心斗角的旧日同僚可靠得多。”
厅内气氛瞬间凝滞,魏长老的脸色阴沉如铁:“简直荒唐!”
陆棠冷冷扫视众人,语调不疾不徐:“我只是按照三长老的逻辑推演下去,既然你们都觉得荒谬,那是不是该问问自己——这所谓的怀疑,有几分站得住脚?”
她在满堂静默里又很快话锋一转,眸光微亮:“更何况,如今父亲不在寨中,可得信回转所需时日并不算长,倘若对方真的知晓宅内如今的情势,岂会围而不攻,平白给我们喘息的机会?”
说到最后陆棠语调转冷,神色亦是冷淡:“你们还有谁有疑问?”
无人再言。
“至于,他为什么在这里。” 主位之上,陆棠微微侧头,目光落向顾长渊,眼底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语气意味深长,“顾长渊,他们不信你,你怎么看?”
顾长渊在这古怪的氛围里突兀的轻笑了一声。他的笑意极淡,眼神沉敛如水,指尖缓缓摩挲着轮椅的扶手,很快抬眸,目光平静地扫过厅中众人,语气极轻,却暗藏锋芒:“我在这里,自有我的依凭。”
三长老眉头紧皱,语气不善:“你——”
话音未落,顾长渊已淡淡抬手,将一卷地图平铺在案。他指尖缓缓游走于其上,划过山势脉络,最终停在寨外围的一隅,语调平稳:“如今局势,说复杂不复杂。敌军所布之势,是标准的‘围山困敌’之法,封锁南北两道山口,断水断路,以困为攻。但若真想围死我们,东西两侧的谷口,也该一并封死。如今却偏偏留了一线空隙——这说明什么?”
他的目光微敛,手指随着话音指向要害之处:“这说明他们也许并非看上去的兵力后备充足。选南北而弃东西,大概是因为南北山口靠近水源”短短一句话,议事厅内的气氛微微一滞。
“那么如此排布,他们真正的意图,就只能有一个——” 他重新指向地图中心的山寨,嗓音沉稳: “控制水源,以求速战速决,破寨掠财。不过如此着急也恰恰说明对方并无充足的粮草支持长期停留。”
厅堂内,瞬间安静。几位长老的脸色微微一变。
顾长渊微微停顿清了清嗓子又缓缓继续:“要破此局,不过两策。其一,趁其立足未稳,斩其粮道,以快制快;其二,虚张声势,营造援军将至之势,延其兵锋,拖其锐气。”
他缓缓抬眸,目光一一掠过在座几人,语气淡淡,却如寒刃出鞘:“两策在此,诸位长老——想赌哪一把?”
三位长老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却发现无从开口。顾长渊说得丝丝入扣,层层递进,逻辑缜密,根本找不到破绽。
陆棠静静坐在一旁,看着厅中诸位的神色变化,眼底划过一丝淡淡的笑意。——不愧是顾长渊。
厅内重新归于寂静。
陆棠双手交叠,慢悠悠地开口,打破这片沉默:“所以——决定好了么?”她看向堂中众人,目光缓缓掠过每一张神色不一的面孔,最后还是落在顾长渊身上,挑眉一笑:“顾先生,你觉得,我们该选哪一策?”
顾长渊看着她,不疾不徐:“敌军兵力虽众,但编制混杂、调度粗疏,不足以支撑久战。断其粮道,扰其军心,以动制静,以少胜多,胜机在此。”
“行,既然没有别的意见,那就这么定了。” 陆棠轻轻拍了拍桌案。旋即站起身来,语气果断:“传令下去,寨中即刻造势,故布疑阵,设立虚营,并放出消息——称援军已至山外,正自西线靠近。与此同时,斥候开路,一队精锐今晚潜出,直取其粮道。此役,先斩后路。”她语气平平,却句句落地有声。片刻停顿后,又淡声补了一句:“我亲自带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