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赵苏赶紧否认,只要胡亥自己不做出作死的事,他是不会对胡亥动手的。就算动手,也绝不会用谶言为理由,因为这太下作,也会开启非常不好的开端。
进了五极殿,赵苏上前请安。
“坐。”
三斗见状帮赵苏沏上茶,再给秦皇添了茶水,没有丝毫停顿的退下,将空间留给他们。
“你可知道,如果你没上这个折子,可能太子之位现在已经是你的了。”秦皇一开口,就抛出一个重磅炸/弹。
赵苏也没想到,他没听到丝毫口风,想来这是秦皇自己的意思,还没有和朝臣通气。但朝臣肯定不会反对就是,相反应该还挺希望早日确认太子人选。
“现在,你告诉朕,你后悔吗?”秦皇盯着自己的儿子,观察着他的反应。
赵苏闭了闭眼睛,深吸一口气。
“儿臣,不悔。”
因为这是他该做的事,他不说便没有人会说,他不推动便没有人会推动。他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个国家最低层的百姓痛苦哀嚎,而无动于衷,也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个国家,一步步走向崩溃。
“你觉得朕错了?”秦皇嘴角一扯,露出一个阴冷的笑来。
“不,父皇没有错,您的王霸之道是秦国统一六国时,最佳的选择,甚至也是唯一的选择。”当初秦国弱小,无论哪一方面都无法和另外六国相比,能够最终站到食物链的最顶端,是用酷烈的手段,以及打开向上的通道,将国民硬生生拧在一起,拧成一股绳,这才有了如今的万里河山。
“哦?”秦皇发出的是疑问句。
“只是在不同的时间,需要不同的对策,儿臣知道外头已经有人将儿臣的奏折与吕氏春秋相提并论,但儿臣并不认同。因为儿臣所行的,乃是外儒内法之道。”这已经是赵苏所能想到的最佳答案,但秦皇认不认同,他一点把握都没有。
“外儒内法?”秦皇反复咀嚼,竟嚼出一丝滋味来,“有点意思。”
赵苏不敢有半点松懈,危机还未过去,他仍紧紧绷着一根弦,全身戒备。
“仔细说说。”
赵苏斟酌道:“儒家惯是会收买人心,极具鼓动性,但他们的优点在于忠于君权。既然儒家最会凝聚人心,为什么不让他们为我们所用呢?”
“那些儒生,哼。”秦皇对他们还真是没有好脸色,当然儒生对秦王也没什么好脸色就是。
“不管他们是何人,总归是父皇的臣民,论到国家您是君他们是民,放在家里,您是父亲他们是儿孙。父皇从来宽容大度,心中自有乾坤天下,哪里会跟他们计较。”
世人都觉得秦皇性格难以琢磨,阴晴不定,翻脸比翻书还快。但是不看他说了什么,只看他做了什么。
历史上,六国的贵族除了打仗死的,他没有全给屠戮一空吧。历史上,他那么讨厌商人,也没将全国的商人捉来杀掉吧。
历史上,卢生欺骗他得到他的信任然后逃跑,还在外头嘲笑秦皇好骗以及说了他许多坏话,这才激怒秦皇,杀了与卢生为伍的儒士和方士。也许是方士,也许是儒生,也许即有儒生也有方士。以及引发了,焚书坑儒等一系列操作。
就算正常人,被人欺骗也会想办法报复,更不用说权掌天下的帝王。这一段赵苏也没法多加评价,只能说有因有果,并非秦皇无缘无故发疯。
历史上,上秦山封禅,对一个帝王来说简直就是一生之中最荣耀的时刻,儒生不给他写祭天的祭文,那就不写吧,他因此降罪了吗?没有吧。
所以,赵苏说秦皇宽容大度,并非全是拍马屁,而是他真觉得秦皇嘴里说得比谁都狠毒,但真正行事的时候,却处处留有余地。
可暴秦仍是暴秦,这是由整个国家的惯性体制和官员阶层一起主导的结果,不能全推到秦皇一个人身上。当然,你让他背锅,他也是不在乎的。
秦皇的脸上有一瞬间的动容,但很快又恢复到了之前阴冷的面色。
可这一瞬间的动容,却被赵苏用眼角的余光观察到了,突如其来的一个念头从心底冒了出来,其实秦皇也有身为帝王的无奈吧。
“你以为这些人好骗?”
赵苏心中大定,这是直接放弃行不行的讨论,进入怎么用的讨论。从说客的角度来说,到了这一步,局面已经开始对他有利。但是,仍然不能掉以轻心。
“这些人不好骗,但也很好骗,关键在于怎么骗。不能我们主动去骗,得让他们主动来受骗。父皇不觉得,骗这些儒生替我们牧民,也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