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承人脉和威望也就算了,还想继承自己政治遗产?真当他和太后是死的啊?
梁道玄是前两年才恍然大悟发现梅砚山这个打算的迹象,经过多次验证,他才愈发确认,这就是梅砚山的计划。
他稍稍放纵亲族,让大家都以为他家人没有得力,自己的儿女虽都在仕途,然而却不给重用,将全部筹码压在最有希望也是最有能力的徐照白身上,以求保全两个人的势位和全家的往后的优待。
算盘打得好,不代表账就能算对。
梁道玄很是不爽这种把朝廷当自己家的行为。
眼看他的小皇帝外甥就要亲政,孩子现在看来,既聪明又随和,没有任何不良迹象,虽看不出什么千古一帝的迹象,但也没有毁基之君的征兆,一个能健康顺利度过政治生涯的守成之主,梁道玄对外甥的定位很是满意。
可是这刚送走一个首辅,紧跟着亲政后还有个能耗二十来年的掣肘,梁道玄是不愿意外甥在这样不友好的政治环境下成长的。
为构建他皇权与臣权平衡的权力体系,目前看来,只能牺牲一下梅相的好谋划了。
崔鹤雍用一种奇异的目光来审视这个明明已经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弟弟,一时有种这孩子打小就聪明的脑瓜终于有了用武之地的感慨。
不过他也十分心疼,本来一辈子可以过得用不着这份操心和头脑,结果还得和人勾心斗角。
好在,这回,他也有了自己的根基,再回帝京时,就能助家人在权力的旋涡里,多上一舵之力。
两个人长谈几乎彻夜,第二日梁道玄头件事就是早早去了政事堂。
不为别的,单是在别人没来之前,快速查看一下这一年里各道的奏呈。一般加急的奏呈都会在政事堂内屋书阁留存一到两年,为的是接下来的时间里如果事情还有后续发展,能尽快查阅旧例。
梁道玄倒不是有什么难题,他是想看看,哪里事儿少活儿少,又有施展的用武之地,还不算离家太远,距离上有个照应——比如哪个宵小敢惹他哥,他快马一天之内,就能派人去收拾了。
显然,这样的地方并不存在。
哪里都不是好混的地界。
梁道玄最终铩羽而归。
到了晚上,回到府里,今日柯云璧带两个孩子入宫去了,本来因为参云和九盈正在精力巅峰期,晚上下衙梁道玄一般都要再陪他们消耗消耗,结果整日和他们表哥小皇帝疯玩,两个孩子没等他回来就睡得香甜。
于是梁道玄得空愁眉不展,一个人在主居侧厢书橱的雅间,对着院子里时令花木发愣。
“还在想表哥的事?”柯云璧端来新沏的春茶,递到愁眉不展的梁道玄面前,“这是今日太后赏赐的,尝尝你妹妹的心意,说不定能好些。”
这话对梁道玄最是有用,果然,他神色舒展不少,接过来一尝,眉毛都散开得弯成惬意的弧度。
“好茶!这是君山雾雨,是上好的谷雨茶!这时候上进入京的可是头一茬杀青过的,味道最好。”
“你妹妹知道你爱这个,都留了给你,每次入宫搞得我都像打劫,空手去,两趟马车回来。”柯云璧笑着靠在丈夫肩膀上,“太后还给了云儿盈儿预备了过几日去避暑行宫穿的整套行头,从首饰到鞋履,她说你太忙了,有些让她操心就行。”
茶香氤氲,爱妻的发间也有柔柔不散的清韵淡香,梁道玄紧绷的神情更是在这体贴的话语里松弛不少。
“我的家人,都是世上最好的。”
“我觉得,我还是差一点点的。”柯云璧忽然表示起谦虚。
“谁说的?我觉得你顶好!”梁道玄赶紧搂住老婆肩膀。
“比如你之前让我看着的那棵朱木槿就被我养死了。”
老婆的坦诚总是猝不及防,梁道玄心尖一痛,但还是表示:“没事,得了空,我再去京郊梵月山挖一株回来。”
柯云璧在养花方面实在是竭尽全力也不能照拂,这就显得当年他们二人定情的山踯躅真的是靠冥冥之中的缘分才活到了他们成亲。
不过,此时此刻,有爱妻在怀,木槿就暂且抛在脑后吧。
想到这里,梁道玄忽得开口:“……夫人,孩子……都睡了吧?”
这就像已婚已育夫妻的某种默契暗号,说出这句话时,其意不言自明。
柯云璧微微侧头的脖颈有着曼妙的弧度,她没有回答,只是看了看外间——参云到了年纪有自己的房间,可九盈还是黏人的岁数,每日歇在夫妻两个的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