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留着这些东西,边叔叔是否知道,边野又是否知道。
哪怕这些都是婚前留下的痕迹。
心口仿佛被浸了水的海绵塞住。
姜栀眼底有泪浮出,动荡的视线里,照片上的人面庞模糊。
那些断裂的、纷乱的东西在此刻一点点串联起来。
无论边野知不知道,边叔叔一定是知道的。
所以他们之间的误会越来越深,到最后影响到边野。
这段自他六岁以后貌合神离的婚姻,逼疯了黎姨,也把他逼成了另一个模样。
她想起那些日子里,边野是如何跟黎姨和边叔叔针锋相对,不愿回家,任由自己堕落。
想起黎姨自杀那天,他是怎样冷着脸进的病房,又是怎样冷着脸离开。
想起他连葬礼都不曾参加。
可最开始,他并不是这样,他明媚活泼,是个谁见了都很喜欢的孩子。
姜栀心里堵塞,吸了吸鼻子,想把眼泪逼回去。
老太太见状,一脸担忧:“怎么了知知?”
她扯了扯唇角勉强笑了笑,“没事奶奶,我就是想起一些往事。”
老太太看她这样子,目光又落在那张照片上。
“世家的孩子联姻之前有过感情都很正常,只是最后都不能善终罢了。”她轻轻叹了口气,“你不用想太多。”
姜栀点点头,把照片放了回去。
她低垂着眼睫继续收拾,到最后看见散落在远处的那封遗书。
是黎姨写给边野,奶奶又交给了她,让她转交给他的那封。
她愣了下,把信封捡起。
封口没有拆开的痕迹。
姜栀眼睫颤动了下,他没有看过。
那是什么时候来的这里,把遗书放进来的。
她怔忪着,脑子里想起交给他遗书的时刻,又想起那之后的时光。
他从未和她有过无法调节的争吵。
唯独高三那年,黎姨忌日那次。
她来找他一起过去看望时,他异常生气,眉目阴冷而讽刺,说出那句令她气血上涌的话——
“用一场车祸住进边家,换来泼天富贵,换来我拜倒在你手下,是不是很爽?”
是比她不得不跟他分开时说的话还要难听。
刺激着她每一根神经。
她没控制住自己,当场泼了他一杯冷酒。
从相识相知相恋,到后来分开,那样长的一段时间里他说过的最难听、最侮辱的话莫过于此。
姜栀曾以为他是因为她跟白司裴的事而愤怒到口不择言,可原来不是。
这一切都有迹可循。
他在那个时候,回来放遗书,看见了这些。
得知了黎姨和爸爸的关系,也知道了她是谁。
从小就有人说她跟爸爸长得像,他那样聪明,怎么可能猜不到呢。
所以。
在她无可奈何之下找了白司裴做戏,故意给他制造移情别恋的表象时,他在极度的痛苦中又发现了这些,因此在见到她的时候,终于控制不住,终于爆发。
他承受的不仅仅是以为她不喜欢他的痛,还有长达多年的、家庭里的苦。
而她再次出现就像个导火索,彻底点燃了他。
心口细细密密的疼,姜栀眼泪啪嗒一下掉出来,砸在信封上,晕出痕迹。
她怎么会现在才知道。
他恨她到什么地步,她都该接受。
可偏偏,在那之后,他仍旧爱她,甚至满城找人给她修旧表,还给她准备生日礼物,他明明不需要这么做。
哪怕重逢后,他也没有因此刁难她。
甚至拼了命地救她,差点死在贺为京手下。
她低估了边野对她的感情。
胸腔内的情绪翻滚,姜栀难以控制,用手捂住脸,任由眼泪滚落。
老太太欲言又止,轻轻拍了拍她后背。
好半天,她才勉强止住哭声。
吸了吸鼻子,用手抹掉脸上的泪。
姜栀回头看她,愧疚翻涌,声音沙哑:“奶奶,我是不是从一开始就做错了。”
如果她在知道边野的心思时,彻底远离,不再出现,如果她没有答应和他在一起,如果……
老太太心如明镜,知道她在问什么,笑着替她拨过碎发。
“这世上的事,哪有什么对错,只有做和不做,做你认为应该做的事、可以做的事,做了就做了,不去后悔。”
她面容慈祥,神色温和。
姜栀哭红了眼睛和鼻子,眉目朦胧。
她控制了情绪后把东西都收好,准备跟老太太一起看边野儿时的照片,但老太太没打开,把整个匣子都塞进了她怀里。
老太太笑得意味深长,说这些不应该她陪着看,会有更合适的人。
姜栀心里翻江倒海的,脑子乱得像毛线团。
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从满园里出去。
老太太要送姜栀一程,被她婉拒,她现在想自己一个人静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