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矮的石床上,一个女子裹着潮湿的被子冻得瑟瑟发抖,雪白的长发垂顺地披在背上,她像是在昏睡,半晌才扭头看过来,幸灾乐祸地笑着,“姚华音,你终于来了。”
姚华音负着手走向石床边低头看她,面无表情,“我来看看你死了没有。”
辛晴撇开被子哈哈大笑,没有丁点血色的脸显得有些狰狞。
“你知道我为什么盼着你来吗?因为你每次来看我,都必定是遇到了难处,想把怨恨发泄在我身上,又舍不得我死。就连我当初用发簪刺伤了你,在你身上留下那道一辈子也去不掉的疤痕,让你天天看着,你还是舍不得我死。”
她扶着床边颤颤巍巍起身,满脸嘲讽,“心狠手辣的姚华音也有不敢对付的人,你说好不好笑?”
姚华音盯了她半晌,由怒转笑,“没错,我是舍不得你死,我也能让你一辈子见不到他。”
辛晴被揪住命门,竭力掩饰着慌乱,表情僵硬。
姚华音弯腰拎起石床上堆叠的被子,很快扔下,搓了搓指尖上的湿寒。
“你辛晴从小心高气傲,如今却像只老鼠一样被关在这座潮湿阴暗的水牢里,你不擅水性,脚下的泉水足以帮你结束这一切,为何不跳呢?你宁可这样屈辱的活着,还把自己打扮的规规整整,不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再见他一面吗?”
身后发出衣衫簌簌的响声,辛晴浑身抖得厉害,姚华音目的达成,转过身来,神色柔和了些。
“小时候我被冯氏欺侮,你曾经替我出过头,我把你当成唯一的朋友,即便你爹辛浮生与老城主的死脱不了干系,我也没有因此迁怒于你,是你自己找死。”
提及往事,辛勤再也克制不住,发了疯似的嘶吼:“姚华音,要不是你,吴绍渊就不会身受重伤残了双腿,就不会悔婚!我本来可以嫁给他,做他的妻子,都是你害的!”
她支撑不住,重重地跌坐在石床上,眼眶湿红,“什么朋友,我辛晴从来没有当你是朋友,你不过是城主一时兴起与奴婢生的贱种,从小不配被爱,长大了依旧不配!”
姚华音怒火中烧,一把掐住辛晴的咽喉向上拎起。
她武功不弱,手劲不是一般女子能承受的,眼见辛晴的面色发紫,连挣扎的力气都快耗尽,才甩手让她跌回石床上。
辛晴捂着火辣辣的脖子大口大口地喘气,泪水连串落下。
第10章 月下 你不是说今晚会一直陪着我吗?
八年前的冬夜,辛晴穿着喜服站在镜前,沉浸在马上就要嫁给心爱之人的喜悦中,父亲辛浮生却突然闯进房里,让她换下喜服出城暂避,又不肯说明缘由,任她再怎么哭闹,还是强行把她塞进马车,命车夫连夜送她出城。
辛晴隐约觉得城中要有大事发生,次日就是婚期,她说什么也不肯抛下吴绍渊独自出城,以跳车相要挟,让车夫掉头去吴宅接上吴绍渊,带上他一起走。
吴宅里红灯遍地,彩绸环绕,已经为第二天的婚礼做好了准备。
吴绍渊正忙着沐浴,辛晴怕被吴家的家丁看出端倪,只说自己想见他,让他快点出来,家丁看她没什么急事,便不敢去催促吴绍渊,把她请进内堂好生招待。
吴绍渊沐浴更衣完毕已经过了快半个时辰,听辛晴心急火燎地说要带他一起出城,猜到出了大事,让她自己先走,他要立刻赶去城主府。
辛晴彻底慌了,拔下发簪戳着脖颈,死也不肯独自出城,吴绍渊无奈,只能让她先留在吴宅,等他回来。
没过多久,街上越来越乱,城主府的方向起了火光,辛晴怕吴绍渊出事,推开家丁,疯了似的冲向城主府。
府里火焰四起,烟雾缭绕,地上的尸体横七竖八。
她在车夫的护卫下四处高喊着吴绍渊的名字,直到看见父亲辛浮生的尸体,她奔过去放声大哭了一阵,又爬起来继续寻找。
远远望见吴绍渊扑在一扇门上抵死不肯放手,两个平民打扮的汉子抡起铁棍朝他腰背处一下一下地重击。
七天后,城内终于平静下来,吴绍渊只对她说了一句话:残废之躯不堪相配,请她另觅良缘。
父亲的宠爱,与心爱之人的姻缘短短几日之内全部离她而去,她回到空荡荡的家里痛哭了一整天,之后被姚华音带回暴乱后残破的城主府。
她怨气难消,趁姚华音不备,拔下发簪狠狠刺向她的脖颈,姚华音惊慌中闪躲,还是在左肩上留下一道二寸长的疤痕。
辛晴哭的脱了力,趴在被子上急喘着,姚华音蹲在石床边,用食指上的星月戒指来回摩挲着她发红的脖颈。
“是,当年韶阳城暴乱,吴绍渊不顾一切赶来城主府相助,我欠他的人情,但他是被冲进府中的暴民所伤,你不该怪到我头上。你爹辛浮生早就知道城主府要出事,让你连夜出城,你应该知道意味着什么。辛晴,是你欠我的,真正害了吴绍渊的人,是你爹辛浮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