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雍亲临校场,随姚华音一同站上两丈多高的看台,热风呼啸,四周旌旗猎猎。
季震一袭戎装威风凛凛,手中横刀一举,将士们的呐喊声如同骇浪惊涛,兵器寒光闪耀,令人胆寒。
韶阳府库的钱粮除了进贡给寿雍的,余下近半数都用来养兵备战,百姓日子过的捉襟见肘,苦不堪言,但军中士气丝毫不弱于盛国。
寿雍冷笑,“你还真是下了功夫!”
姚华音仰头直视他,气势不减,“那是当然,不好好练兵,如何替父王守住韶阳?”
寿雍向下与她对视,幽黑的眸子里蕴着一团火,哼了声,“那本王就再派个得力之人供你调遣,有他在更能震慑四方,不敢轻易进犯韶阳。”
他阔步跳下看台,命人去把顾去病叫到跟前,姚华音早就料到寿雍没打算带走顾去病,悠悠跟着下了看台,故作娇柔掩藏了眼底的杀气。
“顾右将军可是当年伤了老城主的人,父王让他留下,知道的是让他辅佐华音,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父王留在我军中的细作呢!”
“你想多了,好好守着韶阳。”寿雍温声回应,瞬间目光变的幽寒,“别忘了那日狩猎时我跟你说过的话。”
顾去病尊令上前,向寿雍和姚华音屈膝点地,姚华音看都没看他一眼就挪步到台后避风。
看台后守兵不多,寿雍跟着过去,单手撑着墙面,魁梧的身躯把姚华音挡的严严实实,另一只手捋顺她面颊上的乱发,之后顺着颌角抚上后颈,掌下的肌肤细腻白皙,触感与绸缎相当。
姚华音不躲不闪,始终笑着看他。
寿雍突然用力掐住她的后颈,低头贴在她耳边警告,“给我安分些,激怒我对你没有好处。”
姚华音眉尾微挑,手指搭在他肩上挑弄似的推他,眼里浮上凛凛阴寒,“好啊,那我们走着瞧。”
次日一早,寿雍一行人启程返回盛国,留下的除了顾去病和他的参谋周胜,还有寿雍的亲信——都尉张勇。
姚华音亲自出城送寿雍离开,回头沉下脸盯着顾去病,心底像是有无数火苗在燃烧。
她与姚敏璋虽是父女,但感情淡薄,并不因为八年前顾去病在战场上伤了姚敏璋而恨他,但要不是他,韶阳就不会一朝沦为盛国的属地,迫使她受制于寿雍,俞家的少年也不会被连累惨死。
寿雍把这样的人在安插在她身边,让她实难容忍。
三人一齐向姚华音躬身行礼,她冷眼一一扫过。
顾去病始终板着脸,垂着眼睑不看她,周胜看似与他性情相同,张勇仗着与寿雍亲近,神情带着几分不屑,姚华音把他们三人交给季震安置,强压着心火,拂袖离去。
回府后,姚华音独自坐在前庭偏厅,吴绍渊让袁衡在外等候,自己转动轮椅进去见她。
姚华音抬头看他一眼,继续拨弄着食指上的戒指,上面镶嵌了两块橙黄色的宝石,左星右月,是姚敏璋生前留下的。
吴绍渊看出她动了杀心,故意问道:“主君打算如何处置顾右将军?”
话头一开,姚华音压抑了几天的怒气瞬间爆发,“我该如何处置?莫不是要拿供品供着?”
吴绍渊不急着说话,轮椅挪到跟前为她添了茶,看她情绪稳定些才劝道:“主君,攻下南陵北城之前且不可与盛王撕破脸,天下人都知道韶阳是盛国的属地,你与他是父女,谁先动手谁便输了。”
姚华音冷笑,“好啊,他想让我与南陵之间相安无事,我偏要在他的人眼皮子底下动手,看他能奈我何!”
一个驼背的老仆正朝里面探头,见吴绍渊也在,不知该不该进来。
“说!”姚华音怒声道。
老仆进门向前挪了几步,“辛姑娘的近况不好,老奴怕她撑不住,特来禀报一声。”
姚华音手指紧攥着茶盏,硌的星月戒指吱吱响,吴绍渊眉头紧锁,“主君……”
话音未落,姚华音已经起身快步离开,任他用力转着轮椅也追不上了。
*
内院偏北的假山下,泉水冲刷着巨石,激起水花四溅。
假山侧面有一道被藤条遮挡的隐形石门,又矮又窄,推开后只能容一人躬身进出。
里面没有灯,借着门缝的光亮隐约可见一行向下的石阶,越向下走越暗,黑的伸手不见五指。
石壁上水汽汇集着落下,发出滴答滴答的响声,夏日里尚且又阴又冷,冬天可想而知。
姚华音走到石阶尽头,摸索着侧壁上的机关,长长一声闷响,石门向两侧打开,终于有了一丝光亮。
密室里水声哗哗响,泉水从脚下腾空的石板下方穿过,流出密室之外。
石桌上摆着一盏灯烛,外面用琉璃罩罩着,免得被浓重的水汽熄灭,旁边放着个四四方方的食盒,还没被开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