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西蛮土地上自由的灵魂,微臣不能再三犯错,将她困在大楚。”
楚玄特地深深地看着他,“这么说,你的那片真心现在莫不是还在姐姐那儿?”
段琼自嘲地笑道:“微臣现在哪还有资格说这种话,皇上,蒙您不弃,仍留微臣在军中,微臣如今所想的,只有以一己绵薄之力,报皇上恩德。”
“这世事呢,一码归一码。”他将手里的鱼食尽数抛入湖中,然后把手伸进旁边的水盆中,洗了手,接过来喜递上的帕巾,将之擦干净,又接过茶,抿了口才道:“你与姐姐之间的事,是私事。朕不会混淆公私,埋没你这等将材。好了,既然那西蛮女人已经回去,你也无意将她追回,那么便收收心,把心思放在正事上,知道么?”
段琼明白楚玄专程留他下来,为的就是点醒自己。于是他挺直腰杆,朗声道:“是,微臣谨遵皇上教诲。”
“嗯,没事了,你退下罢。”
段琼依言行礼,起身之时,他看着天子年轻欣长的身影,眼前恍惚又闪过七夕那夜在公主府屋檐上窥见的身影。
那人……好似也是这般高挑。
不,段琼你是疯了么?
他暗暗自嘲,当真是着了魔障。
就算楚瑶真的另结新欢,可这全天下的男人谁都可能,唯独最最最不可能的,就是眼前这位。
段琼转身正要走出凉亭,心中莫名腾升出一个奇怪的念头,身为皇弟,楚玄是否知道曾经楚瑶爱过的男人是谁,那夜进入公主府的,又是不是当初那个人?
不禁停下脚步,段琼鬼使神差地回过头,就见楚玄已将茶碗递还给来喜,然后从袖中取出一方手帕,轻轻擦拭嘴角。
帕上那精美的绣样明晃晃映入眼帘。
段琼微愕,随即对上楚玄投来的目光:“还有事么?”
“没、没事,微臣告
退。”
段琼急忙转身离开。
他不知道,立于凉亭内的天子望着他远离的背影,又看了看手中那方帕巾,轻哼一声。
* * * *
月色悠悠,桌上茶杯腾起缕缕轻烟,茶香弥漫在两人周围。
“皇上,此次惊雷意外劈中揽月殿檐顶,臣妾今日去瞧过,东北处缺了一小角,当然若是趁此重新换过,会更为美观。”
赵明蕊小心翼翼地看着眼前天子,对方端起茶抿了口,表情俨然索然无味,“不必了,林翰还在计算着一副棉甲能省多少银子,后宫许多没必要的银子能不花就不花。”
“……”
但那可是揽月殿。
赵明蕊暗忖,有些不能宣之于口的秘密彼此心知肚明,她还以为皇帝为了心爱的女人,会爱屋及乌,同样看重揽月殿。
难不成,是她料错了?
“对了,礼部上了折子,说是如今后宫空虚,建议朕在来年开春举办选秀。宜贵妃,此事你怎么看?”
赵明蕊心里咯噔一跳,忙道:“皇上,如今后宫只剩臣妾与楚婕妤,若是能选些贤惠的姐妹共同伺候皇上,臣妾自然求之不得。”
她说罢,就看年轻俊美的皇帝挑眉看她,嗤笑一声,随后将杯中茶一饮而尽,从袖中取出帕子擦拭嘴角。
赵明蕊眼中掠过讶色。
天子虽是年轻,却不喜繁文褥节,附庸风雅。王孙公子间流行随身带手帕之举,他从未有之。
等等!
那帕上绣的是——
无形的惊雷瞬间劈得这位宜贵妃怔愣了片刻,约莫是她的目光太过直白,于是顺着她的视线,天子低眸看向自己手中的帕巾,微微一笑。
“这是她送给朕的。”
这个“她”是谁,彼此心知肚明。
赵明蕊脑子空白一片,片刻后才缓过神,找回自己的声音,撑起一抹笑,“那……臣妾恭喜皇上。”
楚玄含笑问她:“喜从何来?”
这是在炫耀吗?
赵明蕊虽身处深宫,可长公主与护国大将军和离,又搬进公主府这么大的事情又哪能不知?
听到消息的那一刻,她就知道,她们这位皇上绝对不会错过这个好机会。
果然……
没想到才数月的功夫,天子就已抱得美人归。
而且,依她对楚瑶的了解。长公主是个谨慎的人,从先前在宫中伪装月妃一事便可看出,她无比小心,倘若不是那壶下了药的酒,自己根本不会有机会撞破那个秘密。
如今她却绣上这样的图在帕上送给楚玄以作贴身之物……
短短的瞬间,赵明蕊心中生出疑窦来,长公主和离之事只是皇上运气好?他又是使了什么手段让那个谨慎的女人像换了性子似的,竟暗戳戳做出这样小女儿家的举止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