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族子弟尚丝绸, 绸巾上若有女子为其绣花样,淬过花粉,那便是一等的风流雅致。身份稍低一些的,会用棉布,但也比那些没有的显得文雅。
不过,楚玄向来不屑这些花哩胡俏的玩意。
楚瑶想起当年在国舅府中也有丫鬟私下想赠帕给他,不过都被无情地拒绝了。想到这儿,她又有些怀疑:“你向来不习惯带这个,要不,干脆收起来也行,我不介意——”
“谁说不习惯。”楚玄展开这条手帕,淡淡的兰香萦绕在两人周围,此时此刻,原本清幽的香味无形中迷惑着两人,他贴着她的额,哑着声说:“以前是没有,现在呢……朕会习惯的,不过姐姐今晚先陪阿玄好好用上它,行么?”
心仿佛下一秒就要跳出胸腔,楚瑶感觉自己随时要化成一滩泥,她紧紧攀着他的手肘,喉头滚了滚,迎面而来男人的气息几欲将她融化。
下一刻,她的视线被剥夺。
楚玄用这条帕子蒙住她的眼。
“姐姐,阿玄要开始拆贺礼了。”
* * * *
“若是在铁甲里头加入棉,以现有铁甲一副造价所需白银20两,倘若是用棉甲,则造价为5两,可省15两,价格确实所差甚远。”
“那众位卿家有何意见?”
坐在龙案后的天子以目光逡巡眼前五人,尤其是除上书房三位之外的两员大将,“段卿家?”
段琼回过神,就见楚玄正看着自己:“方才林卿家所言,你觉得如何?”
“……”段琼一脸窘迫,不得已道:“请皇上恕罪,微臣方才并未听仔细,可请林大人再说一遍。”
林翰得到天子的准允后,又将那番话说了一遍,这回段琼细细听完,才发表自己的见解。
“微臣以为,棉甲造价虽便宜,但用处却受限,尤其是西南边境潮湿多雨,棉易生虫,到时恐怕反遭其害。”
“是啊,我也赞成段将军的意见。”薛卫在旁附和。
“可是一年光是造铁甲所要花费的银两可不在少数……”
一时间,正德殿中分成两拨人,彼此争个不停,楚玄听了好一会儿才喊停,让他们再回去研究,罗列出利弊,下回再议个好坏。
众人告退之时,楚玄却叫住段琼:“段卿,你留下。”
段琼心中微沉,只能应是。
七月既望,八月流火。
王都的暑气日渐消减,傍晚的风吹来已夹着丝丝凉意。段琼低头站在亭中,前方年轻的天子凭栏朝底下湖中抛下鱼食,引得一群红鲤争相抢夺。
“这几日议军务,你总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怎么,是新的娇妻爱子太过缠你,让你招架不住么?”
这话语气平静,尾音微微上挑,还带着些许戏谑,但段琼脸色大变,当即跪下解释:“皇上,微臣没有娇妻。阿兰娜已经启程回西蛮,孩子她也带回去了。”
楚玄侧过脸,“哦?朕还记得,你家三代单传,好不容易得来的儿子,就这么任由他跟着那个西蛮女子回去?”
“微臣……对子嗣一事并不强求,至于孩子,是阿兰娜千辛万苦生下的,她想要,微臣没理由与她争。”
“没想到,段卿还真是怜香惜玉,体贴入怀呐。”
段琼心知楚玄心疼自己的皇姐,自然也不会对自己有好脸色。面对这样的冷嘲热讽,他只能受着。
“其实,你已与姐姐和离,那西蛮女人也生下你的儿子,你尽管可以娶了她,一家三口团团圆圆,尽享天伦之乐。”楚玄随意抛着鱼食,朝他笑了笑:“姐姐处事利落,她既然不追究,那在朕这儿,事情也就翻篇了。”
“段琼,朕现在给你机会,你把那西蛮女人追回来,给她和孩子一个名份,朕不会怪罪于你。”
历朝历代,不是没有公主与驸马和离的先例,可但凡是男方有错而导致和离,那些驸马多半不会得到皇帝的重用,有些甚至不得善终。
和离至今,楚玄没有剥夺他任何功勋,甚至眼下还说出这样宽容的话,若换作是其他人,早已感激涕零,并且趁此机会纳新欢进室,给私生子一个名正言顺的嫡子身份。
但段琼目光闪烁,余下的只有淡漠,“微臣谢过皇上。但微臣与阿兰娜之间,是当年微臣一时糊涂才会铸下大错,后来更是错上加错。阿兰娜要的是微臣一片真心,但微臣给不起。”
“微臣若娶她,又不能给予她真心,便有如将苍鹰被关进笼子,它既失去了自由,也得不到任何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