譬如现在。
于季无虞而言,不过只是一个称呼而已,叫临弈,叫祁言,叫摄政王,这不都一个意思吗?
说生疏什么的,自己的心从未游离过片刻,怎的他便这般在意了。
季无虞躲开了他的掣肘,侧过身去:“你若是存心来找我茬,那便走吧。”
“怎么会?”祁言从背后抱住季无虞,蹭了蹭,颇有些无奈地说道,“眉妩想怎么叫便怎么叫。”
祁言习惯性的纵容使得季无虞下意识勾了勾唇,又徒然生了胆般,问道:“那你有乳名吗?”
祁言脸黑了。
“没有。”
语气这般生硬,季无虞自是不满,
“那你家人小时管你叫什么?”
祁言怔了怔,他娘朝翊长公主这人呢,除了和男人厮混调情时逢场作戏一下,平日里是个听了肉麻话就要捂住耳朵的人,更别说给自己取什么乳名了。
若是非得说什么沾点亲昵的称呼,大概便是他的小舅舅,章和太子喜欢唤他……
“阿言。”
听罢这两字,季无虞微后昂了头,吻上他的下巴,又在下颚线流连了片刻,于耳畔低语,“那我也唤你阿言,好不好?”
方才生了气,只怕季无虞说什么祁言都会答应,他身子僵了僵,
“好。”
季无虞笑嘻嘻地拉过他的手,“怎么今个忽然来了?”
提到这,祁言刚还缓和的脸又一次板了起来。
“你今日好不容易休沐,怎么不来栖梧宫?”
“非得是我找你啊?”季无虞一屁股坐上石桌,空中晃着的腿不轻不重地点了祁言一下,“你说说你,来便算了,还……”
瞥了眼祁言身后的墙,“不走正门。”
祁言挤出一抹笑。
他倒是想走正门啊,可进温府的门哪儿那么容易。
见他不开口,季无虞自个想了想。
自己第一次见着温玦,便察觉出他不怎么喜欢祁言,而祁言呢,也似乎是对他文名的尊敬大于他这个人。
她心悦祁言,想同他好一辈子,可溺在祁言的目光里这般许久才恍然觉着,成亲这事吧,好像还不单得两人看对眼了。
她如今无父无母,头顶上两个长辈,一个师父,一个义父,竟然没一个喜欢祁言的。
意识到这一点的季无虞,目光中夹杂着几分嫌弃,上下剐了一眼。
真是头疼。
“温美?最麻烦了,若是他知道了,定是要问东问西……”祁言这指责到一半,忽然想起来了什么,“他……是不是你义父来着?”
自他开始嘴温玦开始,季无虞的嘴角便没耷拉过,她憋着笑,狂点了点头。
“那遭了。”祁言后知后觉,似有懊悔之意,“我骂上我岳丈了。”
季无虞登时笑得开怀,拍了拍他两下,“现在知道急了?”
没等他回话,季无虞又故作神秘地说道:“不过也没事儿,我在他骂我文章写得狗屁不通时,也偷偷嘴过。”
能得温玦指教,别说是赞美,便连训斥,天下文人也均是奉为圭臬。
祁言忍不住勾了勾唇,丝毫不客气地说道:“这倒确实是你能干出来的事。”
季无虞挑了挑眉,不理会他的指摘,反过来问道:“所以你俩……到底为什么不对付吗?”
祁言嘴角微动,想要驳斥,却又觉得她说的是不错。
“我同你义父,原是要好的。”
“嗯?”
“若论起来,我该是煮粮庵的第一个徒弟。”
“那为何……”
祁言这话,唤起了季无虞一些回忆。
“朕听闻摄政王幼时,也是温太傅的学生?”
“本王未曾历过煮粮庵的拜师礼,算不上是。”
…………
为何旁人皆道他是温玦的学生?而又为何他没有行过温玦的拜师礼?
“我拜师那年是……朝元四年。”
祁言点到为止,没有说尽,季无虞却已知晓他是什么意思。
南楚孩童四岁发蒙,八岁拜师,而祁言的八岁却失去了他唯一的血亲。
“是他……”
“与他无关。”祁言打断了季无虞的猜测,“是我拒绝了。”
拒绝了,那便是温玦有心,而他无意。
“那为何后来,他对你……”
季无虞自恃腹载五车,此刻却实在不知该如何遣词造句。
她心里清楚,祁言嘴上虽对他的做派有所不满,但对温玦,他是敬重的。
为何会拒绝拜其为师,多半是为了长公主谋反之事不牵连,可温玦对他后来这态度又是为何呢?
“后来他虽身在郅都,却甚少交际,而我与温府便也鲜有联系了。”
“他于我而言,是少时便景仰的老师,而我于他,”祁言顿了一下,“现今大抵是擅权揽政,独断妄为的摄政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