皈宁大师面生得白净,只微勾一抹笑,便也有菩萨相:“青山无拘,乱石无碍,故而稀罕。”
季无虞听罢便懂了,四周望了望,“原来皈宁大师的心,并不只囿于这小小的一个院子。”
“大人的心,不也是吗?”皈宁大师将已半凉的茶递给季无虞,“大人请。”
季无虞接过,轻抿一口,身形一顿。
她并非好茶之人,得以略知一二也不过只是因为祁言喜欢。
大概是师承朝翊长公主,祁言所烹之茶,大多醇厚而余韵长,而如今皈宁大师这茶,以溪水相煮,季无虞一入口便觉清冽。
隐约觉察出这两者不同,季无虞忽而觉得,自己在栖梧宫内耳濡目染,现今也算是出师了。
“确是好茶。”
季无虞心里夸了自己半天,嘴上只憋出一句敷衍似的夸赞。
皈宁大师的笑却因着这一句而僵住,“大人请回吧。”
嗯?
“大人今日是为还愿。”皈宁大师停了动作,望着季无虞又一笑,“但大人的心愿,还未实现。”
…………
“方才皈宁大师说走西侧门下山近些。”
温眠眠出声打断了季无虞还未理清楚的思绪。
“啊……好。”
季无虞回过神来,跟着温眠眠换了个方向,而脑中还在想着皈宁大师的话。
人生而有欲,有欲则有所求。
只是岁月定格在哪儿一瞬,哪儿一瞬所求,哪儿哪儿不同。
小时可能只是想着兜里有几分银钱,大些却想去攀更高的山峰。
而她此时所求,又是什么?
想到此处时,季无虞二人已经到了大觉寺的西侧门。
眼望着面前和大门相比有些破落的偏门,季无虞忽而顿住了步子。
不同于寻常寺庙的坐北朝南,这座南楚境内香火最盛之寺的朝向确是坐西向东。
日日拜谒的香客,于东大门台阶上而下,抬眼望主殿,便是沐浴着第一缕晨曦的佛像。
而她见这西侧门,地势陡峭,除却寺中僧人,鲜有人迹,根本不可能是皈宁大师说的走这边更近些。
季无虞面色凝重地望着落了满地银杏叶的青石板。
在一片金黄中,弯下腰来拾起了一抹紫。
花序成穗状,吐蕊为紫红,状如山陵翘,却更密些。
温眠眠凑了过去,一脸好奇地问道:“这是什么呀?”
“这是铜草花,大多长在矿山附近。”
“矿山?”温眠眠眉头紧皱,看了看四周,“那这儿为什么会有啊?”
“是啊。”
季无虞似乎察觉出了什么,拿出帕子将这株铜草花包好放于袖中,“这儿为什么会有呢?”
“诶呀,别管那般多了!”温眠眠大咧咧地搂过季无虞,“我还有事儿要问你呢!”
“什么?”
“就是……你怎么忽然还祝上那俩狗男……咳咳,夫妇百年好合了?怪渗人的。”
“那个啊?当然是因为……”季无虞嘴角的笑容也多了几分冷意,
“储关二家,没有下一个百年了。”
第1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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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府。
季无虞将手中的书卷放下,抬眼望天,今夜乌云叆叇,仿若望不着边际。
心中隐约有了几分烦闷之意,她闭上眼揉了揉鼻梁,再一次睁眼时,却见着了一张熟悉的脸。
祁言!?
她在温府上住着小院最是偏僻,这围着的石墙并不高,可平日见着都是正襟危坐的摄政王,此刻却蹑手蹑脚地从墙上攀爬下来。
季无虞微愣了愣。
什么情况?
祁言好似是还没察觉出季无虞已经看见了自己,自以为是地拍了拍身上袍子沾的尘泥,随即咧着个大嘴抬了头对上季无虞似笑非笑的目光。
“咳……”祁言破有些尴尬地拢了拢袖子,“巧啊。”
方才还疑惑,此刻见着他那狼狈样子,便只觉得好笑极了,季无虞背着手,大胯步上前,微仰着头,嘲笑似地打量了他两下。
“巧啊,摄政王。”
她这话一说,祁言脸就垮下来了,季无虞凑了上去,
“怎么啦?”
实在是纳了罕了,明明此刻空中既无明月也无繁星,可面前这人的眼睛,怎么还是和涌了星星一样。
祁言面色有些不自在,轻拂过她的臂肘,一路向上摸过季无虞的背脊,低了低头,带着几分叹息和真切的恳求,“下次不准那般叫了。”
怎么事儿那么多?
季无虞撇了撇嘴,离远了他两寸,“我又没说错……”
见她后退,祁言再一次将她搂近,在耳侧说道:“太生疏了。”
自江南回来,祁言对自己莫名的……姑且称之为占有欲吧,有时甚至是到了细枝末节都要万分在意的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