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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相诀(32)+番外

作者: 满絮 阅读记录

苏卷冰可不苟同。黎未在读书人中的声望,全凭她自己建立起来的。这十年来,她常去民间与读书人们清谈辩论,毫不摆架。读书人有一字之师的说法,那她就是许许多多读书人的一字之师,她的荣辱,与他们是绑在一起的。事发之后,许多人都有被欺骗的感觉,但回过神一想,她的才学是真的,她让他们折服钦佩过,也是真的,哪怕她是女人,这是没办法改变的。

她为天下读书人之首,从来不是浪得虚名的,近十年的读书人,都以她马首是瞻,可以说,他们的傲骨,皆来自于她,是她的傲骨。以此胸襟,他们只会羞愧于自己不如一介女子,怎么会任由自己眼睁睁看着她死,毫不作为?

苏卷冰心中讽笑,陛下只是任凭她积威,以此制衡苏家。真说到声望?哼,恐怕百年之后,世人只会记得她,而不知当政者是谁。

他告退出去,恰好遇到九门提督郭大人迎面过来。郭大人是陛下唯一的心腹大臣,掌京中十万兵马,前几日刚奉了命往南下办事,没想到听到消息后这么快就赶回来了。

郭大人若是一直在京中,他倒不必急赶着连夜从河东回来的。至少有郭大人在,黎未性命无忧,陛下只是被气晕了头,旁的人还不晕,知道若没黎未,此后朝中将无人与他制衡了。郭大人是明白人,所以绝对不会让黎未出事。

他与郭大人算是旧识了,因而站住了见礼,明知故问:“郭大人急匆匆来,是有什么要事吗?”

郭大人见到他,大惊道:“苏大人怎么不在河东?”说完一细想,怕他已经在陛下那里敲定了黎未的罪过,赶紧道,“本官还有要事回禀陛下,不跟苏大人闲话了。”急得直接冲进了寝宫。

苏卷冰装腔作势道:“郭大人别急,慢慢走。”见他一下就没影儿了,不由好笑的摇摇头,再想到他等会儿要是听到黎未将被流放三千里的旨意,估计会气得吹胡子瞪眼,就更是想笑了。

笑到一半,嘴角苦涩的放下。

他没有尽力去救她。

他有私心。

三千里流放,让她远离朝堂,或许他二人,就能避免宿命里的相争。

即使永无相见之期,但好在——

他和她,不再是必死之局。

作者有话要说:三千里相送开始~

☆、此地年时曾一醉,还是春朝

七日后, 黎未将被发配荒地。

苏卷冰向陛下讨了这个恩典, 亲自到场去监视,陛下以为他有心动手脚, 正中心意,大手一挥准了。

下朝后,他第一时间就往天牢去,在狱外听手下人回禀。

手下人揣摩他心思,事无巨细都说与他听:“黎大人昨日胃口好, 午间多吃了半碗饭。之后就和往常一样,饭后小憩起来,捧了书在灯下看,一直看到休息。期间用晚饭,也伸了好几筷子去肉碟子里。”

苏卷冰满意点头,手下人觑他神色,小心道:“只是,黎大人以为小人们是受大皇子叮嘱。”

他面上一僵, 转过身子,不悦道:“无关紧要的事情,不要与她说去。”

这话里意思分明是怨他们没有同黎未说清楚,手下人心中苦得很,却只能唯唯诺诺。

苏卷冰心里也恼,她是在牢中被关傻了吗?怎么不动脑子去想想,以大皇子的势力,能为她做到这么细致入微吗?他的满腔心思, 全为一个不相干的大皇子作了嫁衣!他自不忿委屈,静静抱手站在那里,像极一个凶神。

过了一会儿,时辰到了。

黎未被狱卒领着出来,因好些天没见日光,有些刺眼,她不由覆手遮住双眼,等渐渐适应了光亮,才慢慢睁眼去看。

一环光圈晃过她的眼,带着圣洁的味道,她略失神,透过指缝间直看到苏卷冰的背影,英俊挺拔,自生一种气势,迫得旁人不敢直视。

她蹙眉,食指微动,将他框在指尖。

指尖中的苏卷冰有感,回身来看,却见到她如此举动,不知道是不是想起了什么,面上竟有些局促。

当时狱中相见,灯暗心乱,并未细看他,而前几次的见面,因心虚被他拿住把柄,也从不去直视。如今再看他,棱角更锋利,眼中有灯盏,照亮眉峰冷戾,更盛从前。到底是浴血过沙场的人,不言不语站在那里,也有铁马冰河迎面来,气势惊人。

黎未抿唇,勾起一丝笑意,但看他现在在自己指缝中,似被她拿捏着,渺小无依,哪儿还有半分凶神恶煞的模样?

世人都惧他。

可她从未怕过他。

她颦眉疑惑,恍然间心弦一颤,如梦初醒。

她慢慢垂下手,任他朝着自己走来。

他的恶,他的坏,从来绕她而行,就连这滔天的气势到了她跟前,也消散得一干二净。原来从来不是她不怕他,只是他不愿她怕他。

可是何必呢?

黎未深深叹气。

苏卷冰已经凑上来,他笑着问好:“黎大人。”

黎未垂眼道:“苏大人,我是罪人之身,不敢担当此称。”

苏卷冰问:“那下官,我怎么来称呼你呢?”

黎未无所谓:“随意。”

苏卷冰挑眉道:“黎未?”不等她说话,自己先摇了头,“不妥,这是令兄的名字,亡人已逝,再妄称就是不尊。”说着,又提出另一个称呼,装模作样想一想,很快也否决了。

瞧他不依不饶的样子,黎未头痛道:“称呼而已,全随大人喜欢。”

苏卷冰顿时得寸进尺,道:“既然如此,那你就告诉我,你自己叫什么。你长到七岁才顶了黎未的名字,七岁前总有自己的名字吧?”

黎未抬眼看他一眼,原来存着这个心思呢。她侧头不去看他,嘴中轻声道:“苏大人是守礼的人,怎么称呼别家的姑娘,就怎么称呼我吧!”

苏卷冰装傻充愣道:“我没称呼过别家的姑娘。”顿了顿,无赖道,“是应当称呼闺名吗?可我不知道,你得告诉我呀。”

真不要脸!

黎未愤愤转过头,看着他,气道:“家父姓黎,苏大人大可称我为黎姑娘!”

苏卷冰一噎,半晌后,闷闷道:“好吧,黎姑娘,上轿吧。”

她一个罪人,哪儿来的资格乘轿子?

黎未狐疑,苏卷冰指给她看,果真有一顶轿子落在外面,看上起舒适得很。黎未犹豫着不走了,苏卷冰却给她努努嘴,示意她上去。

黎未问:“囚车何在?”

苏卷冰回她:“那不就是。”怕她不信,问四下的人,“你们说,那是不是囚车?”

得来一片的应和声音,苏卷冰一笑,狂傲道:“我说这是囚车,它就是,谁敢非议?”见她犹自蹙眉,苦恼道:“黎大人,三千里路程,坐囚车好玩吗?你就安安心心上轿,做回姑娘家吧!”

黎未瞪他:“尽在言语中占便宜,苏大人觉得好玩吗?”

苏卷冰认真想了想,凑上去,带着笑意小声道:“嗯不好玩,但好玩的另有其事,比如,上次黎大人对下官做的那件事——”

黎未的脸渐渐红了,他却不放过她,凭什么放过她!她勾得他烈火燎原,他也要不依不饶,至少让她不得安宁。

他勾起笑,眼里也满是笑,眉间的温柔显出来,再也藏不住。他也只是一个寻常的少年郎,偏喜欢捉弄自己的心上人,观赏她的羞红。他慢慢的,一字一字的道:“我很期待,大人呢?”说到最后,嗓音转低,带了些许缠绵的味道。

黎未红着脸,再瞪他一眼。可是这一眼,怎么看,怎么像别有风情。她男装已显娇弱之态,此时恢复女儿身份,不再掩藏,更是一颦一蹙,顾盼生姿。

他顿时心猿意马,痴看着她。

黎未被瞧得恼羞成怒,心下竟也有些慌。她不及细想,低声斥道:“看什么看?”

哦,对!

苏卷冰转头,不满的看着四下,厉声道:“你们看什么看?”像极雄兽示威,不许旁人觊觎。这是他的风景,只能他入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