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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相诀(31)+番外

作者: 满絮 阅读记录

她不探究他所为,不问为什么,是因为真的不知道,还是不想去知道?

应当只是,棋逢对手的惺惺相惜吧?

她失神喃喃:“为什么呢?”

苏卷冰听到,将走的步子一停,转身看她。她坐在一角,眼带困惑的看向他。

是困惑什么呢?不论是什么,最后都只是一个答案而已。

他不由得握紧提灯把手,等了片刻,见她没再说话,心下说不清什么滋味。但真的不能再待下去了,他还有事要去做。

当务之急,是先护住她。

他道:“我走了。”

他要走了?

黎未脑中的昏沉再也抵挡不住,又听到小声的啜泣在耳边,揪着她的心,让她不好受:

“所以他心灰意冷。”

“不对我好了。”

恰在此时,提灯的光略闪几下,顽强一烧,燃尽里芯。没了光,四周彻底黑了下来。

苏卷冰反射性闭上双眼,没了视觉,触感便敏感起来,只觉瞬间,一双手向他伸来,抓住他胸前衣襟,他尚在发懵,唇上一凉。

软软的,是从不敢肖想的滋味。

他惊醒,提灯自手中掉下,滚至一旁。他局促睁开眼,小心翼翼,一动不敢动,很快,视线渐渐能适应了黑暗,她就在眼前,正与他两唇相依。

他实是形容不了现下心情,但胸腔处急促的跳动,她离得这样近,应该也能察觉到吧。可她不动,他亦不敢动,只能与她双目对视,又无措又欢喜的站着。

黎未怔怔观察他神色,良久,先退一步离开了他。

苏卷冰顿觉心中一空,有些失落,唇上还遗留她的气息,润润的,他小心先看她一眼,四周漆黑,她应当看不见,这样一想,便大着胆,忍不住伸舌舔了舔唇,微涩,是血的味道,她的味道。

他自在一旁心猿意马,却听黎未轻轻说了话。

似轻笑,似了然:

“原来如此。”

苏卷冰一瞬间回过神来。

她只是在试他!

顿时,那一颗心直坠往下,落入深渊去。

作者有话要说:诗经《东山》,下章同。

☆、于今三年

苏卷冰觉得自己应该生气, 可是转念一想, 占便宜的人是他,况且他本来就想让她知道自己的心意, 如今歪打正着,她是再不能装聋作哑当不知道的了。

他清楚她的举动是为了什么,但他不介意,他有气概冲冠一怒为红颜,也甘愿为她, 不过美人关。

他转身出了牢狱,手下人在外候着,他仔细吩咐道:“牢中阴暗,你去找几盏灯,替她点上。”想了想,体贴道,“再寻些书去,让她能好好打发狱里的无聊时光。嗯还有, 她是姑娘,一定很爱干净的,你安排一个婢女进去,伺候她平常的洗漱沐浴。总之,以她舒适为主。”

手下人应诺,牵他马上前。苏卷冰接过马鞭,翻身上马,再想了想, 叮嘱道:“饮食要特别注意,不能让她接触别人送的东西。”他担心陛下与二皇子被逼急了,直接下药毒害她。她若是不在了——他实是不敢想象,厉声道,“要是她有什么好歹,你们也不用活着来见我了。”随即一喝,扬鞭离去。

.

先入宫去。

他留在宫中的眼线来回禀他:“陛下大怒,一直在砸东西。听说大人回京了,才歇了些气,刚叫人去请大人入宫,商议此事呢。”

生气也好,砸东西也好,都与他何关?他可未受陛下恩情,凭什么要做他的一条恶狗,指哪儿咬哪儿?

苏卷冰冷笑,另问道:“二皇子那边呢?”

眼线回道:“听大人的,找了些理由将他拘着了,想二殿下一时半会儿也没法和他的人联系,在此事上做手脚。”

苏卷冰点头:“还是不可大意,盯紧他。陛下为了自己名声,不到最后,不会想到毒杀之法,但他不,他可什么都做得出来!”

眼线领命,隐下去。

苏卷冰一路走到了寝宫外,殿外无人,他又懒得禀告,直接跨步进去。临到侧殿,突然听见一阵哗啦啦,书册落地的声音。

他停下步子,悠闲的去听。

里间陛下正气急败坏:“天下读书人,都是一群酸儒!他们竟为了一个女人,来逼迫君主?在他们眼中,朕是昏聩无能的庸君吗?今日之事,留载史册,朕颜面何在?大朝尊严何在?”

大公公在旁小声劝慰,陛下犹不解气,恨恨道:“岂有此理,真当朕不敢动他们吗?”

苏卷冰抱手当笑话来听,嘴角闪过一丝讥笑,极其不屑。

若真敢动,还至于留到此时?

又听陛下道:“那些御史呢?平日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要笔讨一番,如今对那祸乱朝纲的女人,竟然偃旗息鼓了?废物!当真是一群废物!”

大公公道:“陛下息怒,保重龙体要紧。老奴派人去前朝打听过,凡是与黎家有干系的御史,从昨日起就称病在家,不见外客。”

“苏家的人呢?”

苏卷冰冷笑起来,当他傻的吗?单以苏家之力去对抗上千的读书人?真是好笑,陛下要好名声,就活该臭他们的名声?但他暂时按捺住,只听大公公讷讷道:“不知为何,苏家的人也称病在家,没来应值。”

陛下闻言勃然大怒,又是一阵稀里哗啦的,不知什么东西的落地声。“朕给他们这么好的机会,能一锅端了黎家,他们倒好,不去落井下石,一味沉默是装着什么心思?”

话到这儿了,也该他出场了。

苏卷冰噙着冷笑,走进去,低头拜道:“臣苏卷冰,见过陛下。”

陛下一愣,苏卷冰道:“陛下息怒,容臣回禀。”

陛下此时要用他,暂时没办法质问他为何不禀而入,又偷听到了些什么,只能缓下语气,问他:“苏卿且说。”

苏卷冰道:“如今形势,不容乐观。近年来天下征伐四起,陛下卧榻之侧,尚有郕国虎视眈眈,臣请陛下三思,现在朝中实是经不起风浪,后方一旦不稳,粮草何继?粮草不保,前军战士如何戍边?臣以为,陛下当务之急,应当安抚为主,不宜武力镇压。”

陛下嗤之以鼻:“按苏卿所言,朕就不应追究?那天下该如何看待朕?朕堂堂大国君主,被臣子玩弄于股掌之间,若轻轻揭过,史笔之下,朕将被后世子孙贻笑百年!”

苏卷冰道:“陛下此言差矣。陛下不追究,是陛下仁慈,他们自是感激涕零,史书之上,当为标榜,谁敢笑话?”

当为标榜?

陛下面色一僵,这词用来恭维,他到底是不学无术,还是暗中带贬?但听苏卷冰话里尊敬,并无不妥,又想自己和他一个粗人计较什么:“苏卿,你苏家与黎家世有仇怨,天下皆知,朕亦知。朕不信,你肯轻易放过这大好机会。”

苏卷冰虚伪道:“我等为陛下的臣子,自当以国事为重,万不敢挟私怨妨碍。”

大公公从旁赞道:“苏大人大忠大义。”

陛下思索半晌,终于妥协道:“苏卿晓之以理,朕自问不是迂腐固执的人,朕允诺你,那群读书人,除了徐竟几个领头的,各罚十板,其余朕不降罪。但罪魁祸首黎未——”陛下看向他,道,“她所犯乃是欺君大罪,决不能姑息。你与她是生死之敌,你说,该如何处置?”

苏卷冰道:“黎未欺君之罪,确不该恕。但宫外有万人替她请命,民意不可逆,陛下仁心,不如干脆应了那些读书人,先饶她死罪,暂缓处置,好歹不能让他们再跪下去,丢陛下的颜面。”

陛下哼道:“饶她死罪?”

苏卷冰违心道:“陛下,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依臣之见,陛下不如治她三千里流放,到时候要是路上一个不小心——也无人敢置喙。”

陛下这才满意,道:“也好,让她先饱受折磨,尝尝苦滋味再说。一刀子下去了断,实在太便宜她了!”说起来犹恨恨,“她也不想想,她在读书人中的声望是谁给她的?竟敢以此要挟朕?狼心狗肺!胆大包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