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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闺房里的铜镜成精了(26)

作者: 独我南行 阅读记录

她一夜未眠。

……

早朝后,她派白湘送去的早膳被挡退在勤政殿门口。午时,薛盈亲自前去,是闵三出来接见了她。

闵三年已四十,略有臃态,虽知盛俞因薛盈生怒,却待她还是客气的。

“薛贵妃,陛下与大臣在商议朝政,不便召您觐见。”

“我何时能见到陛下。”

闵三笑:“不如您回披香宫,奴才随时给您传信儿?”

薛盈沉默片刻:“我就在此等候陛下。”她跪在了勤政殿前的日头下。

薛盈不过只跪了两刻钟,殿内盛俞听闻已朝闵三发怒:“跪什么跪,让贵妃回宫去。”

闵三急道:“可贵妃娘娘劝不动……”

“不知道抬回去么?”

须臾,薛盈果真被人抬回了披香宫。她黯然,让闵三传话:“陛下若是怪我,我甘愿受罚。请公公照看好陛下,他不能因为动怒而坏了身子。”

薛盈走后,一禁军侍卫疾步走入建章宫。

殿内众人已被盛俞屏退,侍卫俯首禀报:“属下无能,没有亲手取到豫王的性命,但东朝一行人伤亡惨重,也算是给了他们重创。”

“伤亡多少。”龙椅上,盛俞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案牍。

“已过半数,豫王此人防备森严,身侧高手如云,属下们只能回京向陛下请罪……”

盛俞挥手,淡声下了退令。

他昨日里盛怒,回宫摔了茶杯,命令人提着封恒的脑袋回宫见他。他虽暴怒,却知封恒不会轻易这般任他得手。不管是真取了他性命还是给他警告,盛俞都没有解气。

他的女人,动了就得死。

……

披香宫。

温氏已在昨日得知薛盈遇险的消息,今日入宫探望,见薛盈一直都心绪郁结。

她追问之下,薛盈如实说出。温氏责备道:“你,你让娘说你什么好。不管陛下知不知道那是谁写的,那话本就不该出现在你身上,你是后妃,这可是掉脑袋的大罪。”

温氏为薛盈想着办法,薛盈都否定,勉强笑道:“娘不用担心,我自有法子。”

“你有什么法子?”

“昨日我遇险后便思考明白了对方想达到的目的是什么,实则陛下比我更清楚。”

“是什么?”

“纳妃,让陛下充盈后宫。”

温氏讶然:“纳妃不是常事么。”

温氏自然不明白盛俞要与她一夫一妻的心思,薛盈笑了笑:“等陛下气消了,再提这事吧。”薛盈与温氏相见不易,她有意避开不再提此事,问着温氏如今生活得可否如意。

温氏一笑:“我一人自是如意快活,每日只张罗你弟弟的衣食,偶与那些夫人们赏花品茶,倒是惬意得很。”温氏感叹,“原来人都是要服老的,如今,娘忆起儿时的天真,竟觉那段岁月才是快意人生,每一件事都是那般有意义。”

薛盈为母亲心疼。

温氏与薛元躬和离,再送走她这个女儿,薛子成每日忙于职务,陪伴在温氏身边的时间甚少。薛盈握住温氏的手:“娘年轻时敢爱敢恨,盈盈很羡慕娘。现在也不晚,娘有何未实现的心愿吗?你告诉我。”

温氏被勾起回忆,她双眸明亮,仿佛想到了什么。可却又忽然黯下,摇头道:“没有。娘只盼望盈盈能得圣上宠爱,能为圣上诞下一男半女,后半生好有依靠。娘只希望子成平安,不求他功名显赫,能有个贤妻照顾他,娘此生便足矣。”

薛盈心酸,她觉得她的娘亲不该是如此的。绍恩侯府的布帛菽粟消磨掉了温氏年轻时的明媚个性,如今温氏就算再有心愿,也不会告诉薛盈。自古母亲求的,只是儿女平安。

薛盈下定决心,试探问:“若女儿有事求娘,却是一件苦差事,娘舍得子成,舍得去做吗?”

“什么事还要求娘,直接说便是。”温氏失笑,“你娘早已吃够了苦,还有何好怕的。”

薛盈郑重道:“我想请娘,去开垦农桑。”

温氏怔住。

这事儿薛盈想过多次,周朝在百年的繁华盛世里日渐走向衰微,如今的盛世仿若镜花水月,轻轻触碰便极易打散。她明白盛俞在农业的改革是早晚之事,可率先领头的这个人却十分重要。

他可以是忠心老臣,也可以是新晋贤人,但朝中文武一定不会料到,这人会是一个女子。

盛俞要改变婚姻制度,女子便不能拘于后院那四角天空里。谁说女子不能如男子一样有抱负,薛盈虽柔弱,却在接触盛俞后有了一颗甘愿坚强的心。

“女儿说的也许很荒唐,可娘应该知晓,我周朝农耕式微,街头巷尾处处都是女儿红妆,这是陛下的心愿,我追随陛下,也愿与他同忧共苦。”

温氏却已笑起:“你要娘去开荒耕地?那便是离开长京?那给娘安排去何处,我可以自己挑地方么?娘想去甚州,我儿时的闺中蜜友在甚州,十多年未见,只靠着书信来往,我太想念她了。”

出乎薛盈的意料,温氏全然答应下来:“既然这是你与圣上的心愿,娘自当会尽全力去完成。派几名司农随我一起,娘不怕风吹日晒……”

薛盈与温氏足足谈论到酉时,温氏在披香宫用过膳才离开。

薛盈问白湘盛俞在何处,白湘道一直忙于政务。薛盈走去夜色里,在建章宫外求见盛俞。

闵三入内禀道:“陛下,贵妃娘娘又来了。”

盛俞手执奏本,看也未看便丢在了已阅的那堆折子里。

闵三察言观色,知晓今日皇帝也是心不在焉。

“陛下,立秋后这天气说来也怪,你瞧外边的天吧,它白日还好好的,转眼便要下起雨来了。”

盛俞这才抬起头,淡淡问:“下雨了?”

“夜风吹得狂,方才王监正从司天台探到天象,今夜里到后日都是雨。”

盛俞字言不语,闵三只得不再说,用眼神示意宫人去办事。宫人出殿,朝薛盈行礼道:“贵妃娘娘请回吧,陛下忙于政务,待会儿便要歇着了。过会儿有雨,还请娘娘早些回宫。”

薛盈站在风口,被吹得袂角飞扬。她还是不言不语,依旧站在了廊下。

殿内烛火如昼,盛俞看奏折看得心烦意乱,余下的这些折子几乎都是恭贺他登基的恭维话,是从偏远的各郡县送来,早已过了时效,基本不用他亲自翻阅。他见灯芯渐灭,被宫女挑了好几回,再抬起头时,窗外淅淅沥沥,果真下起了雨来。

盛俞起身直奔出殿。

薛盈站在门口,身后是一片雨帘。

她凝望他时,眼眶里盈盈有雾。她扶身参拜:“臣妾拜见陛下,臣妾来此是有事想求陛下。”

盛俞凝望她,淡声道:“何事。”

“臣妾的母亲想请旨去甚州开荒耕地,她虽是女子,却心有宏志,不怕艰苦,愿报效朝廷……”

盛俞已知这其中的道理,他知晓这是薛盈为他改革而做的付出。薛盈禀完,一双桃花眼里小心翼翼,唯恐再惹他怒,她求助似的望他:“陛下,您同意么?”

“朕斟酌后再拟旨。”

“臣妾代母亲谢过陛下,臣妾还有一事。”

“说。”

“臣妾在景北别院受惊,不便侍奉陛下,后宫虚空……”心口的话似万钧重,薛盈道不出,她紧捏着袖中的手帕,手指痉挛般搅缠,指甲狠抠到皮肉,在那一丝疼里,她垂首,“请陛下充盈后宫吧。”

她的下颔被一把抬起。

这次盛俞用了十分力,她疼到蹙眉。

“朕与你说过的话都当耳旁风么?”盛俞紧盯她,双目里有熊熊烈火,他朝身后吼了一声,“都滚下去。”

宫人悉数退散,盛俞道:“你再说一遍?”

薛盈迎着他目光:“臣妾请陛下充盈后宫。”

她忍着眼眶里的泪,“嫁君二十七日,臣妾悟出一个理。天子妻妾,于国有责。臣妾无开疆扩土之能,只有随君共苦之心。外邦崛起,富国阑珊,时绌举盈,陛下心系万民,臣妾的付出只是绵薄微渺。历朝圣训里,帝王妻妾关乎朝堂,陛下可以娶妻立后,广纳新人,这样于治国掌权不是更有利么。我不求圣心独宠,只求你不为难。得失枯荣,伴在君侧,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