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2)

作者: 泠零 阅读记录

往日宋玉总是羡慕他人,并非羡他人家世,亦不慕别人才情。他只羡慕那些普通人可做得一个完整的梦,哪怕荒诞离奇,仍能供在日日里照得虚冷的身体,在黑暗中恣意悲喜。而他,只有记忆残片中母亲带泪的笑眼。

黑暗仍在延伸,宋玉却乏味而倔强地踏出一步又一步。红缨般的花瓣,从不知处飘来,一丝一缕,仿佛在幽暗世界中点燃一簇簇鲜红火焰。“火焰”掠过宋玉如雪麻衣,拂过他温润耳垂,甚至有一缕,张扬地在他长睫尾打了个转,又逍遥飘去。

被这无法言喻的美好与温暖所蛊惑,宋玉怔怔伸出手,想要抓住一缕鲜红火焰,那红缨却戏弄般从他指缝间悠然转身。不知何处飘来的红缨蓦地拥来,落了宋玉满脸满身,他却微睁双眼,似孩童般天真好奇地仰望这些半空中飞舞的火红精灵。

黑暗的最深处,绰绰约约隐现,人影般的红色光晕。宋玉睁着瞳子,捧着一手如火红缨,只觉有什么在心中似要与手中火一同,烧进他的眼底,烧入四肢百骸。莫名的震动在心中爆裂,他只觉浑身雀跃地颤动,有一种拔足狂奔的冲动在耳边叫嚣。

想着,他竟真的狂奔起来,望着火光般的红色身影在混沌中逐渐清晰,他忘乎所以地狂呼。

“等等我!等我去找你!”

那人影闻声而滞,似欲回头。宋玉的心在逆风中,飘盈到最高点。黑暗却刹地涌上,吞没那红色身影。

作者有话要说:宋玉梦到姜宜笑了,男二快出来了。

☆、梅林初遇

近日,姜老爷收到一封书信,说是姜老爷的故交即将回鄢城了。当天他就花重金包下了城里最大的酒楼,一番精心布置,只待这顾家到来。

外人都道爹爹出手阔绰,为得这么个多年未见的朋友,闹得满城皆知,当真看不出从前是个文人雅士。我瞧着这话酸溜溜的,像是眼红我家的万贯家财。可他们哪知道,这个朋友是我爹真心相待的。

听我娘说,爹爹曾经做生意为奸人所骗,幸得顾家出手相救,才不至于落魄。至此,两人成了至交。

此次,顾家回到鄢城,便是打算长住的。这可把爹高兴坏了,连带着对我的管束也放松了不少。这天,我趁爹爹不注意,戴着面纱,偷偷溜出了家门。

到了街上,听着嘈杂的交谈声,猝不及防间就勾起了藏在心底的那段声音,还有少年倨傲的神情。便径直站在街道中央,心思却早就飘到家中邻院里了。

突然,听得旁边有人大喊:“姑娘当心!”

我怔怔抬起头,却见一匹马正朝我飞奔而来。许是还未回过神来,我竟忘了去躲,只呆呆站在那儿。我的耳边有疾风呼啸而过,身子突然一轻,便落入了一个温暖宽厚的胸膛,抬起头,才惊觉自己被骑马之人虏上马背来了。

我平复了下心情,再度抬头,只能看见高挺的鼻梁和唇边化不去的浓郁的笑意。不由得心下恼怒,这人险些就撞了人,怎还笑得这样开心。我正欲开口,却见那人已然低下头来,这才看清他的容貌。一双狭长的桃花眼泛着微光,眼角略微向上挑,流露出千万般风流,摄人心魂,鼻梁高挺,朱唇紧抿,面如冠玉。像极了书中那些纨绔子弟,明眸善睐,身姿绰越。

“笨丫头,怎生一直盯着我,莫不是看上本大爷了?”

语气极尽轻佻,尾音上扬,勾得人心里痒得紧。

“放我下来。”

我觉得自己被他轻薄了,试图挣脱他的桎梏,却终是徒劳。

“若我不放,你又能如何?”

他眼底的笑意更浓,说出的话还是那样轻薄无赖。我被噎得说不出话来,索性不再理他,微微垂下眼睑,佯装睡觉。心下却将他与宋玉作比,却到底还是更偏向宋玉,想起前日里,听到有人唤他子渊,子渊,当是他的字吧。

正想得出神时,马却突然急停,整个人向前倾去,腰间却被一双有力的大手环住,隔着薄薄的衣料,传来灼热的触感,鼻尖萦绕着丝丝淡雅的香气,蛊人心神。我一惊,正要推开他,却只感到腰间的力气加大,整个人都动弹不得。

他将身子探得更下,附在我耳边轻声说道:“抬起头看看。”

我应声抬头,满眼都是白与红的交织,热烈而又缠绵。红梅点点缀在枯树上,绕着雪蜿蜒而上,有着无以复加的美感。我攀着他的手翻身下马,和他一起漫步在雪地中,踏雪无声,我心中竟异常平静,毫无波澜。他随手折下一枝梅花,别在我的发间。

“旁的女子戴花都是人比花娇,到你这,倒成了花比人娇。”

我朝他翻了个白眼,这人莫不是从小骄纵惯了,说话如此不饶人。

“并非我生得不好,只是这采花之人采的花……”

我反唇相讥,眉眼间神采飞扬,心下却暗叹自己也变得如他一般市井无赖了。

“那也要看采的是什么花?”

他倒不恼,只是眸中的笑意似是要漫出眼底,那样张扬,那样放荡。只是从此以后,再也未曾见过。

日暮时分,他送我回府,看见牌匾上烫金的姜字,突然就笑了,留下一句后会有期,就策马离去。

我心下好笑,也没多在意,转身便进了家门。只是没承想,第二日,我又见到了他。

那是顾家回鄢城的日子,爹爹怕人多,伤着我,便没允我一同前去,自然也没见着那位让众多鄢城女子神魂颠倒的顾清洛。

晚宴上,娘为我一番精心打扮,带着面纱迎客。只消一眼,我便认出来那顾清洛便是当日骑马之人。那厮站在一旁,与人低声交谈,神情恬淡,间或传来几声低吟浅笑,如同一个温文尔雅的世家子弟。可任凭我想破了脑袋,也无法把这词与当日那人联系在一起。

酒过三巡,气氛也热闹起来,谈到子女时,大家都不约而同地看向了我和顾清洛。顾清洛这才偏过头来看我,眼神里含了一丝狡黠,忽而又消失殆尽。我心下气急,不愿再与此人同桌而食,便向娘推脱不适,独自一人在庭院里散步。

不曾想,我刚出来,顾清洛也推脱说来看看我,惹得众人一阵哄笑,催他出来。

“怎么,恼了?”

我正散着步,冷不防又听到这阴魂不散的声音,着实吓了一跳。待我回过神来,顾清洛已走至我跟前,神情又恢复了往日的张狂不驯。我转身就走,不打算理会他。

顾清洛心下好笑,这小丫头,脾气还挺大,动不动就生气,不似郢都的姑娘温婉可人,不过,倒是可爱的紧,只是不知长得如何。

我正欲离开时,顾清洛一把拉住了我,另一只手挑开了我的面纱。面纱下是无甚平常的脸,称不上美,只能算作清秀。被顾清洛戏弄了这么多次,我也不生气了,只是觉得这人无聊透了,便伸手推开了他探过来的脸。

顾清洛看着面纱下的姜宜笑,不知为何心跳如鼓。面容虽然平常,可总带着些灵动与岑寂,搅得顾清洛的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可她的眼睛却失了往日的澄澈,徒留一个空洞的躯壳,刺骨冰凉。

他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些人,看着你,可心却不在这,譬如姜宜笑。只可惜,这世上没有如果,否则顾清洛就不是那个风流一笑搏尽芳心的少年郎了。

还没来得及细探,顾清洛便被一只手给按上了脸,他顺势倒地,发出一阵怪叫。我低头看他,他这一下似乎摔得不轻,只拉着我的裙裾,默默地不敢出声,泪眼汪汪地看着我。我突然就被他这模样给逗笑了,还故意用脚踢了踢他,转身融入茫茫月色中。

顾清洛看着渐渐模糊的背影,轻笑出声。姜宜笑,似乎很特别呢。

☆、采桑

冬日里睡到日上三竿的习惯,似乎已被我彻底改掉。现在的我,更习惯赶着天际雪色幽晦时分,漫无目的而莫名不安地在庭院中徘徊。时不时翘首侧耳,捕捉来自邻院的任何一丝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