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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落流年(一爱倾城系列)(17)

他报给对方的电话,竟然是雪容的手机号码。

雪容不禁又靠近了一些,竖起耳朵听他讲电话。

他报完号码,把声音压得更低了一些说:“问到了地址记得发短信告诉我。”

他一边跟电话那头的人告别,一边走了出来,直接撞上了躲在门外的雪容。

“你跟着我干吗?”他皱眉问。

“谁跟着你了,我来上厕所的。”雪容理直气壮地顶嘴。

“我挺好的,不用你瞎担心。你别再给我添乱就行了。”他仿佛猜出她的心思,义正词严地教育她说。

“哦……我知道了。”雪容这次倒表现地异常乖巧,陈洛钧反而不知该说什么了,两个人僵持了一下,还是雪容先扭扭捏捏地说,“那个,我爸爸的信……谢谢你。我给他写了好多信,他都不回。”

她小小的声音带着委屈和无奈,他需要扭过头去,才能克制住自己想要抱她的冲动。

“过段时间也许就好了。”他僵硬地安慰她说。

“希望如此吧。”雪容沮丧地说,“我现在一个亲人都没有了。”

他被她说得心也酸起来,柔声安慰她说:“回去吧,别胡思乱想了。”

雪容点点头跟着他往楼下走去。

下楼的时候,她特地放慢脚步走在陈洛钧的身后,偷偷瞄他的背影。

还好,他的样子还挺正常的。她放下心来,悄悄地舒了一口气。

明知道自己现在关心他实在是不合时宜,可是她一点都忍不住。

反正就当他是“表哥”,自己担心一下也没什么错。雪容安慰自己说。

陈洛钧像是感应到她的目光,在楼梯转角的地方停了下来。

“你走前面。”他说。

雪容哼了一声,两步绕到他的前面。

她低着头,绑起的马尾一晃一晃的,不时露出白皙的脖子。

楼梯快走完的时候,他忽然发现了什么,快步绕到前面拦住她,低头指着她颈后到肩膀中间的一道小小的疤问:“这是怎么回事?”

说着,他伸手把她的领口拉开了一些,发现那道疤还有很大一块藏在了衣服里面,凹凸不平的。

雪容慌忙伸手试图把领子拽回来:“没什么。”

“在哪儿弄的?”他不依不饶地牢牢地抓住她的手,声音里已经带上了凶巴巴的逼供口吻。

雪容索性侧过头让他看,却别扭地坚决不回答他的问题。

“在英国?”他低着头,还没感觉到她的敌意,一边小心地伸手摸了摸那儿,一边皱紧了眉头,“怎么会……”

他抬起头,看见她抵触的表情,说到一半的话顿时停住了。

犹豫了一下,他默默地把手从她肩上抽回来,插到自己的裤袋里。

雪容一边整理好自己的衣领,一边绕过他继续往楼下走。

他却茫然地站在台阶上,久久没有挪步。

那晚在剧场外面看见孟良程来接雪容时,他忽然觉得心里前所未有的空荡。

即使早就知道她跟别人在一起了,他却一直不知哪儿来的自信,以为她最终有一天会回到自己身边,直到她一遍一遍地证实给他看,她已经不再是他的容容了。

首演前最后一天排练时,伍德心情大好,难得地放了一个小时中场休息。

所有人都出去找地方享受阳光了,雪容懒得出去,就一个人在观众席后排找了个位置坐下来看书。

陈洛钧跟舞台上跟舞台监督讨论了一些技术问题,讨论完了,舞台监督也走了,只剩下他一个人在台上。

他本来打算要走,却在转身时看见了观众席里的雪容,停下了脚步。

舞台上关了灯,他就站在一片空空荡荡的黑暗里。

雪容无意间抬起头来,看见远处那个模糊不清的身影。

再低回头的时候,她费了半天劲,怎么都不能把注意力集中到手里的书上来。

刚才伍德就来跟她说,今天是他们最后一天工作了,明天首演结束他就要赶回英国去排一部新剧。

这似乎意味着她从此以后都见不到陈洛钧了,即使再见,也只能是他是台上的演员,她是台下的观众了。

她想起以前每次跟他告别的时候,她都要耍赖纠缠他好久,不是央求他晚两天回A城,就是反反复复地念叨要他记得打电话给自己。

除了自己刚上大学那段时间能每周见面,其实他们一直都是聚少离多的。而即使曾经她每个周末都从学校跑出来赖在他家里不走的那段日子,她还是很少看到他。他实在是太忙了,不是排练就是演出,通常是他回家的时候她早就睡着了。

她那个时候很不懂事,每次陈洛钧早上要出门的时候都要赌上半天气,他只好软硬兼施,又是哄又是凶才能脱身。直到有一天他实在是没了耐心,丢下她开门就走。

雪容追到门外,大声地喊:“我以后都不来找你了!你根本就不陪我!”

他在楼梯上转过身来:“你等我回来再说好不好?”

她什么也听不进去,恶狠狠地把自己那副钥匙冲他丢了出去。

没想到他根本没躲,钥匙径直砸在他的眼角,鲜血顿时冒了出来。

雪容吓得手脚冰凉,慌忙奔过去,见他捂着眼睛蹲下来,整个人都傻了。

他摇了摇另一只手说:“没事。”

雪容把他捂住眼睛的手扒下来,见他的眼角划破了一个挺深的口子,顿时眼眶就红了,慌手慌脚地一边埋怨他都不知道躲,一边把自己的手按上去捂住伤口。所幸他没有伤到眼睛,只是眼角留了道疤。还好这道疤不大,浅浅的,上了台看不出来,不然她肯定要内疚死。

后来她再也不敢缠着他不让他走了,只是每次都像个被遗弃的小动物似的趴在阳台上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委屈地挥挥手。

他明明是对她那么重要的,怎么就会变成了现在这样,站在同一个屋檐下,却离得那么远呢?

一直站在台上的陈洛钧不知想到了什么,抬手揉了揉自己的眼角。

雪容忽然觉得被冥冥之中的什么力量牵引着,鬼使神差地站了起来,穿过整个观众席,梦游般地走到了舞台上。

她一言不发地拽住他,走到后台的换衣间里。

那是一个临时用黑布搭起来的小隔间,是给演员在演出过程中换衣服用的,关着灯,里面只有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雪容掀开黑布的门帘,把陈洛钧推了进去,按在唯一的一把凳子上。

她自己则绕到他身后,跪在地上,两只手对搓得热了,才伸到他的衣服下面。

换衣间里很暗,什么也看不见。

她也不需要看,她闭着眼睛也能找到他以前伤过的地方在哪儿。那里的肌肉明显有些僵硬,她轻轻地按了两下,听见他微微吸了一口气。

她早就明白过来他为什么从来不肯坐下休息——他怕自己坐下再站起来时被人看出来,其实他腰疼得都快断了。

哪里要加大力气,哪里只能用指尖轻轻地捏,哪里应该用手掌按着绕圈,她从来没有忘记过。

而他的身体似乎跟当年不太一样了,原来全身修长紧致的肌肉似乎因为缺乏密集的训练松懈了几分,人也清减了很多。

后台偶尔有一两个人经过,她屏息凝神,不敢发出一点声音,渐渐地手臂酸了,脑门也开始出汗了,手上的动作却一直没有停。

陈洛钧起初整个人都绷得笔直,接着终于慢慢放松下来。他闭上眼睛,开始怀疑自己是在做梦。

做梦也好,不用醒来更好。他想。

她手上的温暖渐渐氤氲开来,他整个人似乎都陷入了一团柔软无比的阳光里,连动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甚至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停了下来,只是感觉到她似乎抱住了他的腰,有些凉的脸颊贴在了他的背上。

她极轻的呼吸擦着他的背,他整个人都随之颤抖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