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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爱一身轻(11)

他放慢车速,停到路边,又点了一支烟。

黑色别克也停了,车灯也黑了,仿佛无人驾驶。

“我想起来了,带你去一个神秘的地方!”他说。

车迅速奔驰。

“没想到你还会开快车。”她兴奋。

“还有很多你想不到的事情。”他一语双关。

许巍这首歌正适合这样开车。车子似乎在顺着旋律往前滑。他专往车多的地方开,穿过三条马路,经过一条僻静老街,垃圾桶里的野猫受到惊吓,怪叫一声,飞身上了低檐,最后一个音符终止,他停了车,看了看反光镜,吐出一口气说:“差点忘了,我从香港带了一样东西给你。”他拿出一个白色小盒子,打开车内的灯。

“chanel?”

“很适合你的气质。”

他的手机响了,他只“喂”了一声,脸色慢慢沉了,身体也从座位里软了下去。

她闻够香水抬起头来时,他已经合了手机。

他把她带到革命酒吧,她笑道:“这就是你说的神秘地方?”他显然是临时改变主意,面上苦了一下,说:“逗你玩,哪来的神秘地方。”

乐队还没开始演奏,放眼四望,酒吧里的人闹也不是,静也不是,都有点蠢蠢欲动。两人并排坐在一个角落,绿色植物作为隔离物使他们显得隐蔽。在人声喧哗中和他在一起,她慢慢有茫茫人海遇知音的欣喜。想靠在他的肩膀上。又不敢靠在他的肩膀上。怕某个角落里躲着一双熟悉的眼睛,给他添了麻烦。他们慢慢的喝啤酒,他有点恍惚,但不失敏锐的视察周围的一切。她已经喝过酒,所以很快就上头了。

色子掉地上了,她弯下腰去捡。他的大腿横在那儿,在桌子底下。她终于忍不住,把脸贴了上去,一如贴着他的胸,几乎感动死。她希望这是在她的房子里,身边就是床或是沙发,可以完全抱着他。他的身体紧了一下,他的手摸过来,反复抚摸她的脑袋和脸,她感觉到手中的隐忍,心中的痛。她简单以为,他和别的已婚男人,是那些千篇一律的困苦。他的复杂超出她的想象之外。在他面前,她总能散发全身的优点,人生观世界观爱情观都向着阳光生长,似乎从来不曾千疮百孔,没发过“找个情投意合的人容易,找只温暖体贴的生殖器难”这样的高论。

手摩挲良久。她已经暗自哭了一场。她喝醉了就哭。伤心往事都涌上来。手拍她,暗示她。她领会,直起身子抬起头,眼神投向他。他拿了酒瓶,对嘴喝了一口,欲言又止,在努力喝了几次,终于很艰难的说:

“以后见面,会有点难。”

“你什么意思?”朱妙很敏感。

“我处境艰难。”

“什么意思?”

“你不要误会,我不想把危险带给你。”

“到底怎么了?”

“说不清楚,真的说不清楚,一切完全不在我的控制当中了。”

“告诉我,也许我能帮你。”

“帮不了,任何人都帮不了。”

“你,你贪污受贿了?”

“不,不是经济问题。”

“那是卷入黑社会了?”朱妙想起方东树喝醉了睡在海边那一次,他一个劲儿说别挂电话,领他回房间,现在想来,他是怕被人神不知鬼不觉的捅了。

“别问了,你知道的越多,越危险。”方东树咕咚咕咚灌了半支。

“好,我不问,但是我想告诉你,无论多危险,我都不怕。”

“用钱能摆平吗?”她问。

“没这么简单。”方东树摇头。垂头。头发憔悴。

第六章

现在尽情来谈谈龙悦小姐。她不漂亮,圆脸,肤色白净,气质张狂,经常戴一副遮了半边脸的墨镜。龙悦个性更适合搞艺术,比如她一直梦想成立一支乐队巡回演唱,或者干脆当一名流行歌手,迷倒一片,只可惜嗓子不行,容貌也不争气。不过,天生喜欢关注娱乐圈的她,总算摸到了艺术的边,一毕业就把建筑专业扔了,进了《东方时报》,迅速成为知名记者。她在学校时就有些放任不羁,百无禁忌,大学四年里把抽烟喝酒练得娴熟无比,参加工作后发挥更甚,使有些男人自愧不如。她醉了就哭,喝到最后,总有一位男士留下来,为她倒茶抚背,然后送她回来,或把她拉回自己的床。多半是她主动和人做爱,但也能在醉中清醒地拒绝。她的现任老公张超,就是酒后的产物。

龙悦与张超的结合,总让人觉得是一场误会。张超属于婚前自由放纵够了,婚后安分守己的那类男人。男人始终都是花的,娶个婚前花够本的,其实更具安全感,否则,女人这辈子会看守的太累。这一点,朱妙与几位姐们达成共识。比如那些五十多岁的大学教授,从不越雷池半步,女人以为他忠心耿耿,孰料在某些场合里,两只半遮半掩的rx房就使他合不拢嘴,哈喇子成线,典型的没见过世面,丢了全家人的脸。接下来急惶惶掏腰包,更是不在话下。

有一部分女人喜欢张超这类男人做老公。张超一米七五,不胖不瘦,戴眼镜,文弱书生。对于张超,龙悦心里始终有一个疙瘩。他居然被朱妙使用过一次。关于这一次前前后后的事,龙悦问过无数遍,张超只有一个答案,就是酒喝多了。龙悦说酒真是个好东西。张超说酒不是个好东西,我戒。张超说戒就戒了,这比起誓还管用。自此龙悦把矛头指向朱妙,始终和她疙里疙瘩,难以推心置腹。龙悦的感情生活几乎都是敞开的。她有死党,她的死党的死党又有死党,大家都对死党说一些隐私,以保证彼此关系密切。城市就这么个城市,人就那么些人,球传来传去,最后还是会传到龙悦手中。自认做得很隐秘,没多久就成了公开的秘密,龙悦虽有些不舒服,但也不至于影响她的生活态度,倒是主编林芳菲总爱找她谈心,这使她有了一点心理压力。

朱妙打死也没想到,龙悦和张超这一对崇尚自由的男女居然会组成家庭。她和张超发生关系前,龙悦和张超一点动静都没有,也就是说,她和张超不算通奸,算自由志愿,没伤害任何第三者。可是龙悦和张超结婚后,这件事无意间对龙悦构成伤害了。

事实上,朱妙和张超都滴酒未沾。朱妙无聊,给张超发短信时,张超正在书店买书。朱妙顺口说帮忙挑一本《卑微的生灵》,又说可以过来赶晚饭,她正在做番茄炒鸡蛋。送一本书既可享受美女烹饪,这比下馆子诱惑力更大。张超表现大方,除《卑微的生灵》以外,另带了卡尔维诺的全集。朱妙从冰箱把冻鸡翅搬出来,多做了一道卤水鸡翅。吃饭的过程中,张超对菜肴逐一试味,点头称赞,说,都不错,但不知你是什么味道。那会儿朱妙看张超比较顺眼,也就说反正跟苹果不是一个味。张超问可不可以尝尝。朱妙没吭声。她也想知道他是什么味道。张超反复提起初次见到她时的美好印象,听起来他似乎对她暗恋多时。吃完饭张超争洗碗,两人推来推去,反倒抱到一块。张超不动,又问可不可以尝尝。朱妙心想都在你怀里了,怎么尝是你的事了。她等他尝她,他故意不动。最后倒是她主动先尝他,把他嘴上的油水舔个精光。后来尝遍全身。尝过以后,彼此上了趟厕所,拉了一回,以后碰面,谁也不提那档子事,倒是私底下滋长了几分哥们兄弟的感觉。

《东方新报》是份先锋,大胆的报纸,一路风雨冲杀过来,雄霸一方,发行量大得惊人,有称霸天下之势。民间传闻《东方新报》是报业“黄埔军校”,吸纳人才不拘一格,人才流动性大,打磨与培养了不少年轻人,凡在《东方新报》工作后再到别处就业,手里握了皇牌似的,十分抢手。年近四十的主编林芳菲仍是牛高马大,丝毫没有萎缩的迹象,她的身高使她显得跋扈。但她和善可亲,语重心长,每次都不象批评教育,倒象同谋合伙。林芳菲带着这一对巨大的矛盾工作和生活,人缘极好,也许和她在《东方新报》的主编职位不无关系。她有一个奇特的毛病,每个月总有一段时间行为怪异无偿,曾摔烂办公室一台电话。很难想象一个举止高雅的女人,会如此粗暴。林芳菲的同事摸清了她的发作规律,尽量在那一段时期内小心翼翼,这丝毫不影响她和他们的关系,相反,倒成了一剂润滑剂——年轻人对一个老女人的心理昭然若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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