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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爱一身轻(10)

这一次分居,古雪儿把女儿攥牢了,不肯撒手,一边暗自找人清查丈夫的资产。

古雪儿在婚姻问题上表现的如此出色,实在是令朱妙刮目相看。

“你还在搞地下工作?该领出来晒晒太阳了。”古雪儿屡次拷问朱妙的隐私。

“我?最近在搞姐弟恋。”朱妙不敢把方东树说出来,但又不能让老朋友一无所获,将心比心就是相互掏心窝,看谁掏得仔细,因此把无关紧要的程小奇摆出来,让程小奇那些动人的情话混着啤酒冒泡,世上没有比那些泡泡更诚挚了。它们源源不断,似乎把朱妙所有的秘密都涌了出来。好几次,方东树的名字吐到嘴边,朱妙活生生的把他咽了回去,其实她最想说的还是方东树,他是市国土局局长,他才有说头,他硌得她心口疼。她是把他睡了,他也把她睡了,完后她居然感觉他留下了什么东西,又取走了别的物什,总之诞生了一种奇怪的牵挂。

“啧,你倒是越活越有滋味,吃起嫩草来了。”古雪儿耸了耸肩膀。

“中年男人都腻味了,倾向有变,很正常嘛。”朱妙心虚。

“如果要你在丈夫嫖妓和婚外情里选择,你更愿意接受哪一类?”古雪儿的问题很俗。

“嫖妓算是扶贫的善举,往大里说,还是维护社会秩序,稳定民心。当然,男人这样的扶贫方式,家里的女人不会同意,男人也不会责怪家里女人觉悟低,没有同情心。你说的婚外情,是扶精神之贫。物质扶贫也就算了,危害不大,精神扶贫的话,就有点危险了。”

“我不能忍受低级的物质扶贫,如果是精神扶贫的话,证明她的男人,还是有点品位的人。”

“我啊,两种扶贫方式皆不能容忍,男人尽干些欺上瞒下,偷摸苟且的活,懒得结婚。”

古雪儿笑得极为暧昧,说:“龙悦也要解放了,她有了情人。”

朱妙道:“找情人可以,要有承受能力与控制能力,若弄个鸡飞蛋打,就不是本事了。我倒觉得,一个女人,如果不结婚的话,天下男人都是她的。”

“我不要天下男人,只要一个男人,不行再换。”古雪儿说。

“一个男人,就是天下男人,这叫一叶障目。反之,天下男人,就是一个男人,这叫天下乌鸦一般黑。”

“你还是这样偏激,总有一个老的时候,趁早嫁了。别落个晚景凄凉。”古雪儿说话有底气。

“男人女人,就是胡椒碾子和粉末,粉末就是调味的料。”朱妙酒后的思维变得很广,所有记忆哗啦全部打开了,而最先跑在前面的,总是那些当时不觉,想起来悲伤的陈年往事。二十五岁时,她喜欢前男友的朋友,而前男友的朋友因为她被他的朋友睡过,所以只想和她做朋友。朱妙觉得很冤。

“朱妙,你就哭吧,别憋着。我知道你想结婚。”

方东树西装笔挺,胡子刮得溜光,样子像个新郎,他抿嘴微笑,神色忧伤,似乎婚礼上跑了个新娘。朱妙爱他这副模样。她俩眼放光,胸窝里千百只麻雀啄,眼睛里产生一股龙卷风,似乎要把他吸到身体里去。

“刚从香港回来,忙,你瞧,衣服都没来得及换。”他也情深款款,眼神似乎要嵌进她的脸蛋。

这一幕很抒情,所以两个人很快就感到不好意思。平时看电影,这种镜头不是让人觉得漫长,就是让人觉得造作,于是二人都笑了。他摸了摸她的手,她飞快的在他脸上“叭”了一下,说:“我真的很想你。”他颇为紧张的左右张望一圈,道:“我何尝不是。”

车里冷气很足,他还是把黑西装脱了,露出白衬衣,与她那身黑色十分和谐。

“你想吃点什么?”他说。

“我刚和朋友吃过饭。”她答。

“那你陪我吃一点,你替我想一个地方。”

她绞尽脑汁想半天,提了几个地方,他都摇了摇头,说:“兴趣不大,天天吃,都吃腻了。”他的胃需要粗粮和蔬菜。

边找边想,最后进了麦当劳。

他让她坐着,他去买。她一直看着他的背影,微笑。她在想假如他是她最后的恋人。如果那个背影属于她,她愿意立即和少年程小奇以及其他似是而非的男人断掉关系,和他生儿育女,夫贵妻荣。她正对着他的背影疯狂抒情,他转过身来端着盘子,堆满了可乐冰激凌薯条汉堡包。她很饱,只吃的下冰激凌。仿佛那一大盘食物就是他的感情,她只能取下一小杯,并且心满意足。他笑看她,开始狼吞虎咽。

“别噎着,喝点水。”

“哪天我做饭给你吃。”

他很快乐的瞄她一眼,迅速恢复旁若无人的神态。她才记起,她和他的关系,不宜表现出来。她立即有点发蔫,如兴奋的狗发现一块索然无味的骨头。她就那样东张西望,看他吃。

他说起了新中心区的规划与设计问题,问她有什么看法,比如市政府大楼的外观,电视台大厦的设计。她列举了国外的著名建筑,又谈了各自文化的差异,认为还是中西合璧,但不能出怪胎和畸形。她忽然很想问以前谈的那个项目情况如何,始终难以启齿。才发现要睡一个男人容易,要开口求他办事仍然很难,甚至更难。那种交易,难免会烙上嫖客与妓女的痕迹。她相信他肯定会把她的事摆在心里,她没有催问的必要,最好是他先提起来,她还可以装模作样的轻描淡写。

话题无缘无故的中断了,他擦擦嘴说:“吃得很饱,我带你去转一转。”

忽然间花这么多时间给她,就好像换季大减价,同样的人民币,得到了几倍于从前的东西,她有占尽便宜的感觉。

“去哪我都陪你,你知道我多想和你呆在一起。”

“我何尝不是。”他说。

“我何尝不是”,不知包含了什么样的苦难。她感觉他的心在用力,而这力度轻微的撞击她内心里的那一小块龌龊,反弹出一股歉疚。她侧脸看他,他则不断的看反光镜,观察来往的车,略带紧张。她明白他的担心,坐直了身体,只把手留在他身边。

“带我去哪儿?”她问。

“把你卖了。”他笑。

“卖了好呀,我一定跑出来再找你,然后你再让卖。”

“未来的国际知名设计师,著名作家,估计能卖个好价钱。”

“我又不是期货。”

“你是潜力股。”

她知道,他是真赞赏她。

他一直盯着路况与反光镜。偶尔扫她一眼。窗外繁华的厉害,如梦幻的街市。公交车站牌下只有五六个人。的士亮着空车灯。一对情侣借着树影接吻。摩天大厦的楼尖朝天呼啸而去,红色信号灯闪烁,曾经有一架飞机被挂在上面。

银色本田紧贴着奥迪,想超车,却又不急于超车。他减了速,打开许巍的cd,摸出一支烟点燃,开半截窗抖掉烟灰,扎扎实实的看了一眼那辆本田车,还是看不到车里的人。

“小猪,系好安全带。”他命令。

“又不是高速。我最讨厌系安全带了。”

“听话,快系上,落到警察手里就要扣分了。”

她乖乖的服从了他的命令。

他很快换了车道,加油,混进车流。在一个路口,那辆银色本田拐了弯。

“继续猜啊,猜到了我自罚三杯。”一场虚惊,他松口气。

“唔……明星俱乐部?”

“no,我怎么会带你去那种地方?”

“黄金时代看音乐史诗?”

“史诗周末才有,我们可以去看。”

“那我猜不出来……”

“其实我也没有明确的地方,转转,走到哪算哪。”

他说着,车拐进了一条稍安静的街,两边绿树浓郁而路灯从树叶里探出一点头,显得诡秘幽静。他刚觉轻松,忽见一辆黑色别克在车后跟随,不紧不慢。他几次试图甩开,它却如上了钩的鱼,咬着线东摇西晃。他若无其事的和她说话,她因沉醉完全没有察觉,只觉得这个晚上十分美好,值得放进生命中重要的日记里。夜晚看他,他的脸部线条温和,轮廓分明,鼻子十分挺拔,揉进了权势魅力,简单的微笑,从容不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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