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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满楼同人)君携微雨(12)+番外

作者: 云荒天地老 阅读记录

[悄悄告诉你个秘密。万物生长自有其规律,譬如人之寿百年之间,若是活到三四百年仍是人身,便会置疑己身,若是千年万年仍是人身,半疯半死也不无可能。记忆不能超出生命所限,成仙成圣了也是一样。]

浥尘的意思,花满楼已然明了:“那……渭水寿几何?”

[堪比蜉蝣。]

“我明白了。”

[其实我也还算是人,情况也没那么遭。我也喜欢光明,喜欢生命,同时对死亡也并不排斥。何况所有人都会死亡,我是从心而死,去时还更欢喜一些也说不定呢?再说此生为人,却处处皆为不得已之事,时间久了也是很累的。把事情做好交接完休息,同时为至亲至爱带来更多希望,这难道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吗?所以别难过啦……]

“抱歉。”

浥尘闻言,抽出手来换了两杯新茶:[这一早上光赔不是了,既如此,不如一次说完。其实,很抱歉……还是让你知道了。]

“你不让我知道,这才需要抱歉呢”,花满楼伸手点了点她的鼻子,心中不甘,却又想不到说什么。

[可是我不想看你难过呀……]

“你呀……是真傻还是假傻”,花满楼心中沉重,却被浥尘纯然疑惑的模样逗得微笑,浥尘见了,伸手作势要掐他的脸颊,笑笑闹闹就将这一章揭过,可惜没有得逞——

“你说‘处处皆为不得已之事’,你们的天道当真如此吗?”

[是的呀……],浥尘想了想,最后举了一个最贴近现实的例子:[比如今天中午我想吃苏州的酒酿圆子,可是很远来不及去买,你也不方便出门。现在没有桂花,这里也没有玫瑰糖……还有酒酿也没有,我也不太会做……天时地利俱无,天命啊天命!]

一句声泪俱下的控诉写完,浥尘仰头作凌空拈须状,仰头对窗长叹。

“好了好了,尘半仙且收了神通吧”,花满楼终于掌不住笑出声来,随手取了纸笔作战乩状,一番笔走龙蛇之后,煞有介事地说到:“欲求酒酿圆子,需按此方行事。”

浥尘接过纸来一看,也笑了出来,却见上面写着:

楼下厨柜:新制清霜糖一罐;前日新购酒酿一坛;

咫尺之遥:善制此食者一位。

故知人和之重也。

[谢谢你……那我们走吧!]

眼看也该用午膳了,浥尘拉着花满楼向楼下走去。

她似乎极高兴,就像一个终于得到父母首肯可以去拿糖果的孩子,高兴到……花满楼又开始有些心酸。他知道,浥尘此时心情不似作伪,可只是这么小的一件事,她竟会这么开心,她从前……罢了,不想了。

光阴一去不返,能把握的,也只有当下和可期的未来。不过……

“浥尘,我知道这些事情该由你自己决定,我也不希望你勉强自己做出违心之事,只是……我还是有些不甘心,还有两天时间,我可以尝试让你喜欢生超过喜欢死吗?我真的……很少有能帮得上你的事,你却已经帮了我很多了。”

[嗯……好呀。其实你已经帮过我很多了,你看,你是我的好友,我的好友快乐地生活在一个相对和平地时代,还有很多家人朋友,这是一件很好很好的事情,以后每次想起来,我都会很开心。所以说,你留给我的记忆就足够好啦。]

“你啊……”

[说起来,这么多匪夷所思的事,你就这么信我了?]

“信呀。再说遇到你之后,匪夷所思的事还少吗……”

[好有道理哦……]

“对了,我还有一本关于制簪的书,待会儿找出来送你。”

……

脚步声一前一后,没入人间忙碌的烟火声中,春寒之下,平添了几分暖意。

作者有话要说:讲道理男女主这两个小可爱的性子感觉怎么样都吵不起来的hhhhhh

☆、初霁

花满楼从浅眠中惊起时,就听见了屋檐上飘渺悠扬的笛声。

是渭城曲。

笛声婉转,少了秦声的旷野凄茫之意,温柔和暖,捎带着些微慨叹,却仍是让人潸然泪下。

已经是第二天了,时间过得好似又快了一些。

待他梳整完毕来到客室,窗棂上便传来了浥尘轻扣的声音——就像初见那样。

他起身理了理衣襟,如往日一般笑道:“请进吧。”

木窗被春风推开,发出“咯吱”的声响。

霎时间,雨意燕声盈满斗室,就像初见一样,只是今日清芬袅袅——

“你呀,十次来倒有九次不走门”,花满楼上前接过浥尘搭在手上的披风,笑着调侃了一句。感觉到浥尘拿着手中的花枝晃了晃,似是要他猜,便笑到“是杏花?”

[嗯!今日见后巷中有人卖杏花,大多数都被定下了,只有这一枝尚未,或许是因为它的枝条比较恣意。但是它生命力最强,我就买下来了,想看看能不能种活。正巧阵眼里还缺一株花],浥尘将花枝递到花满楼手中,笑着等他评价。

花满楼沿着枝条轻轻抚过,便清楚浥尘的“比较恣意”是什么意思了。

每逢杏花花期,江南人家都兴购入杏花为饰。尤其是富贵人家,亭台楼榭清幽雅致,房内杏花一般取用婉丽清秀的新枝,也曾盛行过如“病梅”一般只求清奇诡绝的风气,不过如今已经销声匿迹了,也极少有人还用线绳斧釿扭曲杏树生长。而这一枝枝条刚劲,浑然天成,颇有几分狂放不羁的意思,丝毫不肯服软,若是杏花有灵,应该会高傲地扔给人们一个蔑视的眼神——“呵,尔等凡人”。

[那个卖花者应极喜欢这一枝杏,本想自己留着。我和他比划了半天他都不肯卖,后来我写我是要拿回去把它种活,他就给我了,他也希望它能在春风里肆意招展,而非枯萎在瓶中吧。]

“是呢,这样努力活着,心向自由而丝毫不肯放弃的生命,若是能活下来,那必然会占尽春风,光彩夺目。不过于植杏一途我也只是粗通,就麻烦你了。”

[嗯,用法术很快的,我们现在下去就好。]

花圃中,浥尘将杏花植于清霜不远处,随后施法。灵力汇集奔涌渐渐汇成溪流河川,在院中奔流不息,最终流向天空,逐渐消失在云中,不一会儿,天空也开始放晴了。花满楼静心侧耳,发觉院中有极细微的风漩在流动,近身的地方还能描绘出它们游走的路径——就像清溪一样潺潺流淌,在遇到草木阻挡之时涌着浅浅的漩涡。

似曾相识。

那究竟会是什么呢?

正想时,浥尘拉起了花满楼的手,以一种天将降大任于是人的郑重缓缓写到:[实不相瞒……当时他问我什么时候可以看到杏花,我说待到数年之后,巷中最美的那一树便是它。回来想想我好像照顾不了这么久,所以,我错了!拜托了!]

花满楼抱拳一礼,也做出郑重的样子:“定不负所托。”

二人笑罢,花满楼伸手细细描画着杏树的枝干和花瓣,感受着盛放的生命,正想该怎么和浥尘说时,浥尘先开了口:

[其实这样的杏树在塞北和雪山附近有很多,长城内外,雪山边塞,荒山沙漠,每逢时节就是漫山的杏花,还有许多百年杏树荫蔽着那里的村寨,和江南的杏花极为不同。有时看着凛风中那些光明自由的生灵,很多人都会止不住眼泪。我也说不太清那是什么感觉,或许因为身陷黑暗,偶尔回首时被它们的光芒刺了眼吧……]

“你……”

[那是一种特别震撼的感觉,不过自然万物本身就是世上最美的东西,它们的生死往复看似无情,但这样的选择是天道在规则范围内给与的最珍贵的礼物。如果有机会,你一定要去看看啊。]

是啊,浥尘一直都是这样的人,真正变的,大概是他自己。

“浥尘,我昨晚想了很多。不管出于什么目的,我们都没有把自己的想法强加于人的权力。虽然心中不愿,但如果死亡真的是你最想要的东西,得到它真的会令你开心,那我不会干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