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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阕春(92)

他握紧施瑶的手,说:“我虽有过这样的心思,但认清自己心意后,任何人想动你,必须先踏过我谢泽的尸身。”

见施瑶似是陷入怔忡,他迭声唤了好几次。

半晌,施瑶方回过神。

“啊?”

谢十七郎道:“你怎么了?”

施瑶揉揉额穴,说道:“大概是乏了。”

谢十七郎一听,道:“快到崔府了,今夜早点歇下。过几日我们准备去燕阳城的事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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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瑶回了西厢房。

凝初侍候她宽衣,见自家姑娘心事重重,她不禁担心地问:“姑娘可有哪儿不适?可是头又疼了?”凝初是知道施瑶头顶的那个小包,每次梳发的时候都小心翼翼地避开,生怕碰到它了。她说道:“姑娘,这样并非长久之计,不若再寻几个大夫来看看吧。”

施瑶说道:“无妨,之前大夫都说了,假以时日便会消掉。”

她如今更担心的是谢十七郎的安危,难得她确认自己的心意了,找到了一个愿意和自己白首不相离的良人,难道就要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他去送死?不!这不可能!

凝初不明白施瑶为何会心事重重。

如今院子里的人都知道姑娘是郎主心尖尖上的人,而她是姑娘身边的贴身侍婢,自然知道得更多一些,好比如郎主想要求娶姑娘,以正妻之位。也就是说不久之后,姑娘将会是墨城王妃,那可是至高的荣宠,连带着她这个贴身侍婢也会节节高升。

这几日,她在崔府里行走,旁人见着她,都得喊一声“凝初姐姐”,那威风凛凛的感觉可真让人飘飘然。

凝初小声地劝慰道:“姑娘不管有什么心事,还是早些歇下吧。也许睡一觉便好了。”

施瑶点点头。

第二天凝初过来侍候施瑶洗漱的时候,发现施瑶一大早便起来了,连衣裳都换好了。施瑶见到凝初,吩咐道:“你去将郎主之前送来的箱笼里挑几样与这套衣裳相衬的首饰过来。”

凝初瞧着自家姑娘打扮艳丽的,如同春日娇花一般,先是一愣,随即心里头又高兴起来。看来姑娘睡了一宿,心事想通了。否则又怎会有心情打扮呢?

她紧赶慢赶地挑了几只同色系的鬓钗和发簪,还有耳环项链。

施瑶拾起发簪,在铜镜里比了比,最后挑了支孔雀含珠步摇,又戴上一对草青色耳环,方对凝初说道:“去看看郎主用过早饭没有?没有的话让人告诉郎主一声,说我准备过去一同用早饭。”

凝初应声。

片刻后,凝初还未过来,谢十七郎便来了。他一见到施瑶这般打扮,不由微怔,随即眯起了双眼。近来阿瑶但凡盛装打扮,必定有不对劲,好比上一回竟想着献身,险些气得他脑袋冒烟。

“昨夜睡得可好?”

施瑶道:“不好。”

她上前拉住谢十七郎的手,说道:“昨夜我做了个梦。”

施瑶难得主动,谢十七郎心中虽喜,但更多的是警惕,他反握住她的手,说道:“早饭已备好,陪我去用饭。噩梦之事用过饭之后再说。”

施瑶笑吟吟地应声。

用早饭的时候,施瑶乖巧得像是一只小羔羊。

谢十七郎让下人撤走碗碟,眯眼道:“你且说,只要不是太过分的,我必定答应你。”

施瑶甜甜地道:“我即将要嫁给郎主,成为谢家儿媳,成为墨城王的王妃,郎主苦心经营,阿瑶只觉得也该尽几分绵薄之力。昨夜阿瑶做了个梦……”顿了下,她道:“郎主可记得阿瑶说过能在梦中窥测天意?”

谢十七郎颔首。

施瑶又稍微靠近谢十七郎,挽住他的胳膊,葱白的手指点着他的手背,语气甜腻:“我梦到我去了巫族当细作,与泽郎里应外合铲除巫族。”

岂料话音刚落,谢十七郎脸色便变了。

他松开施瑶的手,道:“不行,这事没得商量。”

施瑶道:“我……我也没说什么……”

谢十七郎用“你出什么馊主意”的眼神看着她,一字一句地道:“我不会让你去巫族当细作,此事你不必多想。我谢十七郎再落魄,也由不得我的女人去涉险。”

有了前车之鉴,此事是万万没得商量的。

施瑶固执地道:“我若真想去,泽郎也拦不住我。”

“你……”谢十七郎真真是气疯了。瞧她这是什么语气!他冷脸道:“本王说了不行就是不行,没得商量。如今崔家都知道你是我的宠姬,待回了燕阳后,整个大晋都会知道你是我即将明媒正娶的王妃,你即便要去巫族,别人也不信你。”

施瑶道:“我们可以用苦肉计,就像是郎主之前那般……”

谢十七郎道:“说了没得商量,你说什么本王都不会答应。”

说罢,谢十七郎甩袖而去。

施瑶留在屋里,咬了咬唇。凝初听得声音,赶紧过来,连忙问:“姑娘怎么了?”好端端的,不该你侬我侬么?怎地吵起来了?

施瑶摇摇头,说道:“没什么,只是小事。”

☆、第83章

谢十七郎其实在迈出门槛的时候就有些后悔了,之前哄她时说好了若是他错了他改,若是她错了他闭嘴。此话自然不是随口说出来的甜言蜜语,他是真心要奉行的。

只不过方才一听她要拿命去冒险,他气得脑袋跟糊了浆糊一样,一时半会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差点跟她吵起来了。

看来夫妻相处之道,仍旧路漫漫。

转眼间,谢十七郎便气消了,心想着刚刚就不该语气这么生硬的,应该温声哄她。她当初喜欢闲王不就因为他温柔么?连讨人厌的平玉公主都说皇叔最为温柔。想起闲王,又想起施瑶满脸绯红的场景,心里头刚下去的怒火登时又变成了妒火。

白丰瞧着自家郎主面色变来变去的,不由感慨红颜的魅力。

当初郎主的脸可是万年不变的,如今碰上施氏,跟唱戏的似的。

白丰心里头嘀咕着的这会,谢十七郎的妒火又消了。他决定要去哄一哄施瑶,至于去巫族当细作的想法,免谈。他是疯了才会让自己未过门的妻子去那个吃人的地方。

虽说最初掳……咳咳咳,带回施瑶的时候,是有想过把她调教成听话的细作。可毕竟此时非彼时,当时他又不晓得掳……带个姑娘回来会成为自己一心求娶的王妃,王妃跟不相干的姑娘自是天与地的差别。

谢十七郎说道:“去沏一壶雨前龙井。”

喝完茶心情估摸就能平静下来,到时候再去哄未婚妻。

一炷香的时间后,谢十七郎起身准备去哄人,岂料前脚刚踏出门后脚便有小童前来,递上一张拜帖。谢十七郎挥挥手,道:“不见。”

小童小声地说:“郎主,来者是骆家郎君,他是来拜见施姑娘的。”

听到“骆家郎君”四字,谢十七郎半晌才想起是骆氏纸的少年郎。当初在墨城王府的时候,阿瑶还曾想过给他引荐。且那少年郎对自家媳妇似乎还有点说不出道不明的意思。

刹那间,谢十七郎只觉得满天下都是情敌,吃味能吃上一整年。

如此一想,他更觉得要好好地安抚小媳妇了,可别到时候跟人跑了,尤其是有前车之鉴的媳妇。谢十七郎扔了拜帖,说:“让他在外头候着。”他看了眼天色,道:“四个时辰后再让他进来。”到时候天色将黑,他要说什么也只能速战速决。

他听得差不多便可以赶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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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十七郎搓搓手,去哄媳妇儿。

施瑶正在厢房里看书,谢十七郎进去后便直接给凝初使了眼色。凝初看看施瑶,才默不作声地退下。谢十七郎坐在施瑶身边,握住她的手,原以为认错是件很困难的事情,可没想到见到施瑶的脸,什么男子汉大丈夫,什么英雄气概,通通都变成窗外飘过的一片碎叶,瞬间就随着春风消失在尘埃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