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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阕春(93)

认错的话,随口即来。

“方才是我不好……”

“我不该凶你的……”

“我应承过你好好地过日子,是我错了……”

施瑶压根儿没想到谢十七郎会跑来认错,虽然在这件事上他根本没有错,但听到他这般低声下气地说话。她的心顿时就变得柔软,眼前的男人其实真的变了很多,他原本是高高在上的谢家嫡子,还是人见人怕的墨城王,为了她,甘愿如此低声下气,想来他对自己是极其在乎的。

这样的宠爱比金山银山来得还要珍贵。

她也主动承认错误:“方才我也有不好的地方,我晓得泽郎担心我的安危才不愿我去的。只……”只不过三个字还没说话,就听到凝初在外头惊呼了一声。

施瑶的注意力被转移。

她当初选择凝初的原因之一就是她不会大惊小怪,到了秦家又来了崔府后,晓得她即将当墨城王妃,她愈发谨慎。这般惊叫出声,定是遇上不寻常之事。

她高声喝道:“凝初!”

凝初跑进来,说:“奴婢在草地上捡到了骆大人给姑娘的拜帖,拜帖拧成一团,不知是不是骆大人遭遇不测了。”

谢十七郎头一回觉得崔家的屋子如此破陋,住个院子也这么小,连音也隔不了。不过某位郎君恐怕早已忘了,当初把施瑶接过来的时候还感慨了好一阵子院子小还是有好处的,起码可以时时刻刻看到她在做什么。

不过心中想归想,谢十七郎还得装模作样一番,皱眉道:“哪个人如此胆大,连本王未过门的正妻的拜帖都敢扔。白丰,速速去办事,寻到打十板子。”

白丰眼观鼻鼻观心的,只说:“是。”

谢十七郎又吩咐道:“去看看人还在不在,在的话就请过来。”不在的话就别过来了。

白丰应声。

不一会,施瑶便听到外头打板子的声音传来。施瑶想出去看,却被谢十七郎拉住:“有什么好看的?不过是惩罚办事不利的下人罢了。”

此时此刻,一随从正面无表情地抽着小童板子,抽得显然没怎么用力,跟隔空瘙痒似的,得了吩咐的小童喊得跟杀猪一样。

十板子打完,白丰已经将骆堂请到院子的正厅。

.

骆堂是来洛丰办事的。

先前洛丰城里传得沸沸扬扬的墨城王为宠姬一掷千金一事,骆堂知道后,立即便知道那人是施瑶。他想着来了洛丰,索性来探望下施瑶,打听了一番,知道施瑶住在秦家,拜帖递后方知施瑶被谢十七郎接走,去了崔家,于是乎,他这拜帖几经辗转总算到了施瑶手里。

不过他并不知道过程中被谢十七郎扔了,顺便又被路过的仆役踩了几脚。

他向两人行了礼。

施瑶诧异地道:“骆郎怎地来了洛丰?”

骆堂说道:“刚好有差事,便想过来探望你。”瞧得谢十七郎眯眼过来的危险眼神,骆堂不由正襟危坐。施瑶见状,柔声说道:“你消息倒是灵通。之前也多亏了你,我方能活下来。”

骆堂连忙道:“都是小事,阿瑶不必介怀。你头上的包可好些了?”

听得两人此话,谢十七郎意识到一事。

阿瑶并未告诉他,她摔下来后竟是骆堂救了她。不过此刻他的重点也不在于此,他皱眉问:“什么包?”

施瑶轻咳一声:“其实也不碍事,已经看过大夫了,说是过些时日便会消掉。之前我坠崖后,是骆堂救了我。若无他,我也活不到今日。”言下之意就是谢泽你对人家客气一点。

岂料谢十七郎压根儿没听出,重点全都在骆堂就了她此句。

也就是说当初他派人搜了那么久,之所以没找到人,是因为骆堂藏起来了。而期间他得知骆堂赶去秦州上任,还让随从给他带了口信,若见到施瑶立即回禀。

很好,都把他的话当耳边风了,简直是居心叵测!

谢十七郎不再说话。

施瑶以为他听明白了,也渐渐放心,与骆堂闲聊起来。约摸过了一个时辰,骆堂方起身告辞。他离开崔府的时候,却被白丰拦住了。只听白丰道:“我家郎主有请。”

骆堂不明所以,跟着白丰到了临近的一处茶楼雅间,等了小半会才见到谢十七郎姗姗来迟。

骆堂正要行礼,谢十七郎便说:“不必,就几句话。”

他看向他,淡淡地道:“我谢泽从不承别人的恩,两个月后我会举荐你去茶陵县当县令。至于其他不该有的心思,你自己看着办。”

说罢,扬长而去。

骆堂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谢十七郎话中的意思。

茶陵县与安丰县不一样,安丰县不过是秦州一小县城,而茶陵县却是隶属燕阳城的周边小县,可谓是富庶之地,是个大肥差,且离天子脚下近,只要不出差错,三年升小官五年升大官那是妥妥的事情。

他从不承别人的恩,想来说的是便是阿瑶那一事。

骆堂心中想道:真是霸道之极。那一日施瑶拒绝他后,他早就没那心思了。少年郎哪个不风流,遇到一个好姑娘,心动一下,她不领情那换一个便是,人生短暂何必苦守没有回应的感情。

骆堂不禁摇摇头。

看来下回遇上施瑶不能乱喊人家名字了,瞧刚刚谢十七郎的眼神,跟油炸锅似的,仿佛他再喊一声便要把他脱光扔进锅里,炸得金黄出油,然后喂狗。

却说施瑶这边,谢十七郎唤了几个洛丰名医过来,让他们瞧施瑶头顶的包。

他们说辞与那个樊城大夫的说辞相差无几,都说只能等它自己消掉。谢十七郎问:“若消不了呢?”其中一位大夫说道:“此物应该是撞到硬物而成,又因受寒方迟迟消不下去,若没有变化还无妨,倘若变大了恐怕有生命之忧。还请贵人另请医术高明的大夫来诊治。”

谢十七郎的眉头皱得可以夹死蚊蝇。

施瑶让几位大夫退下,与谢十七郎说道:“都这么久了都无大碍,想来过不久便会消了。”

谢十七郎道:“过几日便立马回燕阳,宫中有几位医术高明的御医。”

☆、第84章

想起施瑶当初是为了不拖累自己才跳下断崖的,谢十七郎登时愈发愧疚,更觉今早不该那般生硬地与她说话。

瞧谢十七郎眉眼间的神情,施瑶也猜得出他在想什么。

与谢十七郎一样,两人都觉得要当夫妻了,夫妻相处之道便是互相包容,前尘往事既然决定不计较了便不再提起,让它随烟而去。

她轻轻地靠近,又轻轻地在他脸颊上落下一吻。

如此主动的施瑶让谢十七郎愣了下,却因前车之鉴,不由警惕地眯起双眼,微微后退,拉开了距离,说道:“巫族细作一事……”他本想说休得再提,但看着她,语气不由变软,“我不会答应的。”

施瑶轻笑一声。

“莫非泽郎如今认为阿瑶主动,便是有所求?”

对!最起码目前是这样的。

他握住她的手,叹息一声,声音愈发柔软:“巫族族内险境万千,至今仍未有细作能成功进去,里头究竟何人是敌是友皆难以分清。上回在燕阳,巫族众人已经晓得你是我的宠姬,即便你当真要混进去,巫族也不会信任于你。所以,将这个念头打消了,好吗?”

他摸摸方才施瑶吻过的地方,再瞧她鲜艳欲滴的唇,真真恨不得将她揉在怀里,藏在骨子里。真是磨人的妖女。谢十七郎暗自决定待此事一完,定要好好教训她,让她在床上几天几夜下不了床,看她以后还敢不敢以此要挟。

此时,施瑶却挣脱开谢十七郎的手。

她沏了一壶茶,一汪澄碧和几缕茶叶出现在谢十七郎的眼前。

她含着笑。

“泽郎尝一尝。”

谢十七郎说道:“茶沏得再好,我也不会答应。”

施瑶嗔他一眼,只道:“我又没说非得要去,你先尝一尝。我……有故事想与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