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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阕春(46)

施瑶只好迅速换了一身干净衣裳,跟着小童前往竹园。

进了竹园后,施瑶还未进门,就听到悠扬悦耳的琴声飘来。小童并未跟着进去,侧过身让施瑶独自一人走进。她放轻了脚步,绕过了屏风后,便见到了倚窗弹琴的谢十七郎。

她自动自觉地坐下,听着谢十七郎弹琴。

一曲毕,已是一炷香的时间之后。

谢十七郎侧首看她,问:“如何?”

施瑶说道:“此曲只应天上有。”

谢十七郎满意地说道:“过来,我教你弹琴。”

施瑶愣了下,她她她她没有听错吧?谢十七郎要教她弹琴?她犹豫了下,说道:“多谢郎主美意,阿瑶愚笨,在燕阳城时习琴多年,仍旧难以上手,教过阿瑶的夫子都忍不住摇头说阿瑶如牛,虽勤但愚之钝之。”

谢十七郎坚持道:“过来。”

施瑶见状,只好投降,挪了下步伐在谢十七郎身边坐下后,又不着痕迹地挪臀,努力与谢十七郎拉开距离。

谢十七郎又道:“阿瑶畏我如虎?”

郎主您岂止是虎呀?此话施瑶自然不敢说,她轻咳一声,道:“郎主屈尊降贵教阿瑶弹琴,阿瑶一时间受宠若惊。”

瞧她一副警惕的模样,谢十七郎又道:“闲王好琴。”

施瑶微微一怔,没想到谢十七郎教琴竟有这样的用意,登时觉得自己误会了他,心中愧疚感又添了不少。尤其是一想到先前在星华楼的事情,还有前些时日在竹园里她无视尊卑对他破口大骂还动手动脚的,他不仅仅没跟她计较,而且还不计前嫌地助她与闲王成其好事……

她往后挪了几步,伏地施了一大礼。

“阿瑶多谢郎主。”

.

在施瑶的印象中,她似乎很久没有跟谢十七郎这般亲近过了,除了最开始与他智斗的那段日子之外。且她没有想到的是,谢十七郎教她弹琴时,会如此温和,比以往燕阳城里的夫子要好多了。

对着谢十七郎的七弦琴,她起初弹得有些僵硬,可渐渐的,渐渐的,那一丝僵硬也不翼而飞了。

在谢十七郎的引导之下,她弹得越来越上手。

他们就坐在窗边。

窗台前摆了几盆开得灿烂的秋菊,微风拂来,菊香四溢,夜空中的月牙儿柔情似水,伴随着指尖下泻出的琴声,没由来的,施瑶脑中浮起了四个字——花前月下。

她登时被这四个字惊住了,手指一抖,弹出了一个颤音。

谢十七郎说道:“今日便到这里。”

施瑶的呼吸有些乱,她连忙垂首应声。谢十七郎收回自己的琴时,指尖不经意地划过她的手背,惹得施瑶的身体颤了颤。此时,谢十七郎又道:“从珠有二心,如何处理由你做主。”

之后,施瑶方从门口的侍卫口中得知,今早从珠趁她离开别院后,偷偷摸摸地来了竹园向谢十七郎告状,说她与闲王之间不清不楚的。而谢十七郎知道后,直接将她捆了扔到了柴房里。

施瑶听后,对谢十七郎不禁心生好感。

在用人方面,他对她颇为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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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瑶让阿盛将从曼接来,随后她回了自己的屋子。

小半个时辰后,她才让人将柴房里的从珠带了过来。从珠跪在地上,满脸惊慌,她磕头求饶道:“姑娘,是奴婢错了,奴婢以后再也不敢了,求姑娘莫要赶奴婢出去。”

施瑶慢吞吞地道:“我早已与你说过,当奴婢的,最重要的是一个忠字,不忠者,弃之也不可惜。”

“奴婢只是一时糊涂,求姑娘原谅。”从珠又磕了好几个头,鼻涕眼泪横流。她怎么想也想不到谢十七郎竟然不会计较施瑶与闲王的事情,那般大度地问也不问,直接将她送去柴房!若是寻常的男人知道自己的女人红杏出墙,早已暴跳如雷了!

施瑶说道:“阿盛,将她送去人牙子那儿,告诉人牙子给她找一家好的秦楼楚馆,也算是看在我们主仆一场的情分上了。”

从珠脸色顿变,惨白之极。

她忽然愤怒地道:“凭什么!你凭什么这么对我!你也不过是戴罪之身,比奴婢还不如!不就是得了郎主的恩宠才有飞上枝头变凤凰的今日!你有这样的恩宠凭什么还觊觎闲王!”

施瑶瞥她一眼。

而此时,门外的阿盛连忙走进,他后面还跟着从曼。却见从曼脸色冷峻地上前,左右手开弓便甩了从珠好几个巴掌,将她的脸打得又红又肿。

“得姑娘这样的主子是我们三生有幸,你怎敢出言不讳!”

从珠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从曼又扇了两巴掌。

从珠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待阿盛带走了从珠,从曼向施瑶行了一礼,低眉顺眼的,模样乖巧得很。

施瑶微微一笑,没有再多说什么。

次日,施瑶为从珠一事向谢十七郎表示感谢。谢十七郎倒没说什么,只说让她学琴。学了一整天后,施瑶蓦然想起之前闲王的邀约,笑吟吟地与谢十七郎说了。

谢十七郎沉吟片刻,说道:“秋日游杏花岛,倒也有趣。”

言下之意是不反对了。

施瑶兴高采烈地行礼,欢快地离开竹园后,白丰出现了。他问道:“郎主当真让施姑娘与闲王游杏花岛?”

谢十七郎却反问道:“施氏弹琴如何?”

“……属下可以说真话吗?”

他微微颔首。

白丰道:“属下以为,天下间无完人,施姑娘弹琴模样笨拙,琴声也……不太上得台面。”

谢十七郎叹道:“的确如此,以往我必会嗤之以鼻,可如今竟觉得她弹琴的模样也有几分可爱,连琴声也觉悦耳。”

白丰道:“那……那郎主还让施姑娘与闲王同游杏花岛?”

谢十七郎道:“闲王不会看上她。”

☆、第44章

墨城王抓贪官有一手,手中掌握的情报自然是不得了。即便远在秦州,可燕阳城中哪个官员有些风吹草动,谢十七郎不日便能知晓。

这也是为何燕阳城中官员对谢十七郎的名号闻风丧胆。

情报一多,闲杂之事也能知晓个五六分,譬如哪家后宅不宁,哪个侍妾暗中投毒,哪家官员在外头安置了外室……这些事情看起来微不足道,然,往往贪官暴露之始,与红粉知己都脱离不了干系。

闲王六年前曾有过一个红颜知己,闲王素来低调,知道此事的人估摸不超过五个。

红颜并非名门闺秀,而是小户之女,眉目清秀,诗词歌赋拈手即来,名字叫什么谢十七郎倒是不记得了,只记得有阵子闲王时常离开王府,暗中与那小户之女相会,原以为闲王会将人抬进府里的,未料没多久小户之女便香消玉殒了。

得不到的就是心头的白月光,如今六年已过,闲王身边半个姑娘也没有,想来也是在念着那一位。后来有人提及那一位姑娘,温文儒雅的闲王必会沉下脸。

至于施瑶,闲王待她也顶多像是对平玉公主那般。

谢十七郎如此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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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杏花岛的那一日,施瑶起了个大早。从曼侍候她梳妆打扮,不得不说的是,从曼比从珠要聪明得多,主子的事情不该多说的便不说,在施瑶沉闷时还会适当地说说笑,讨施瑶开心。

实际上,若论机灵,从曼是比不上从珠的,两人在人牙子那儿时,从珠也要比她受欢迎得多,瞧这回来阳城,姑娘就没将她带来。不过人的潜能是激发出来的,瞧到了从珠的下场,从曼现在真真说耳听八方,每日卯足了劲儿揣摩施瑶的心思。

施瑶在犹豫穿得鲜艳一点还是成熟一点时,从曼便小心翼翼地开口道:“秋风萧瑟,万物枯萎,姑娘若穿得鲜艳一些,定像是秋日里的一抹亮色。”

施瑶觉得有理,指了一件梅花底纹的窄袖小衫,配以间色的高腰襦裙,因深秋将至,小衫里夹了一层棉絮,衣襟上和裙边还镶嵌了一圈雪白的狐狸毛。如此一穿,连披风也不用了,秋风打来也不觉得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