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儿，你怎么了？怎么脸色突然变得难看？”
我咬紧牙关，说道：“没事，慕寒，我们回去。”说罢，我硬是拉着慕寒往外走，而此时掌柜忽然喊道：“兰姑娘，你的五坛七步醉都装好了，是现在送去兰府吗？”
真是天要亡我。
掌柜喊得这么大声，是生怕楚易言不知道我在这里吗？
我僵硬地扭过头，咬牙切齿地道：“是。”
这一转头，刚好就对上了楚易言的目光。我心中一颤，赶紧扭回头，拉着慕寒离开。走没几步，身后又传来一道声音。
这道声音我上一世再熟悉不过。
我知道的，这道声音说起情话来，比七步醉还容易让人醉。
楚易言说道：“姑娘，你的香囊掉了。”
我一怔，摸了摸腰间，平日里佩戴的香囊果真没有了。我只好转过身来。楚易言就站在我的身后不远处，像是我们初见时那般，眼中含笑，气宇轩昂。
只不过这一回再也没有一见钟情。
我接过香囊，勉强地说道：“多谢公子。”
楚易言说道：“不必言谢，在下姓楚，双名易言，不知姑娘芳名？”
我冷淡地道：“与你无关。慕寒，我们走。”
慕寒的眼中神色颇为复杂，我瞅见了，微微一怔：“慕寒？”
他回过神，温和一笑。
“嗯，我们走吧。”
06
今夜的月色极佳，良辰美景俱在。慕寒与我坐在府中的凉亭里，我给慕寒倒了一杯七步醉，说道：“这些年来，陪我喝酒的也只有你一人。来，我敬你一杯，敬我们这些年的青梅竹马之情。”今天过后，青梅竹马就做不成了，等今夜生米煮成熟饭，我与慕寒就有夫妻之实了。
我看过这么多话本，按照类似话本中的情节，慕寒明日定会愧疚不已，再然后我抹两把泪水，惨兮兮的一声，啊，我的清白没了。以慕寒的性子，他定会负起责任，从此夫妻双双把家还，爹爹笑呵呵。
我摸着下巴，笑得邪恶。
“来，慕寒，再喝一杯，敬我们的相识！”
“再来一杯，敬我们的……不，敬今晚的月色！”
“再来！敬……”我词穷了，绞尽脑汁地想了又想，眼角一瞥，见到蜷缩在凉亭脚下的旺桃，我灵机一动，说道：“敬旺桃！”
旺桃是我养的狗，本来想叫旺财的，阿爹说我们家小财已有不必贪心，还是叫旺桃吧，旺一旺我家闺女的桃花。于是乎，名字就这样定下来了。
我忽然想起上一世旺桃在八月份的时候不小心有孕了，最后生了一堆狗娃。
我神秘兮兮地和慕寒说道：“嘿，我们来打个赌如何？”
慕寒问：“什么赌？”
我说：“我赌旺桃下个月会怀孕，如果旺桃没怀，我便赔你一样你喜欢的物什，若是怀了，你便应承我一事。”
慕寒倏然轻笑一声，举杯与我轻碰。
“好，我应承你。若没有怀，我要兰府里的一个人。”
我怔了下：“人？”
慕寒笑得神秘兮兮的：“到时候你就明白了。”
我心中变得警惕，难不成慕寒看上我的丫环阿香了？阿香生得貌美如花，不少人来向我打听阿香有没有许配给哪户人家。我重重地搁下酒杯，说：“不许打我家阿香的主意！”
慕寒的嘴角抖了抖。
他没有应我的话，我不禁有些忐忑，脑中拼命地想着过往慕寒看阿香的眼神。我越想便越心凉，慕寒这厮日日往我兰府跑，我又不是什么大家闺秀，生得又不及阿香貌美，除了阿爹是个九品芝麻官的优势在，怎么想我都比不上精通女红又煮得了一手好菜的阿香。
“兰儿。”
我没精打采地问：“什么？”
慕寒的唇角动了动，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我察觉到他的异样，狠狠地瞪他一眼：“姓慕的，我跟你说，阿香有心上人了，你来迟一步了。”
我这回直接开坛，抱着酒坛子，咕噜咕噜的一下子就灌入半坛七步醉。
兴许是月色太过醉人，平日千杯不倒的我此刻竟觉脚底飘飘然的，似有几分醉了。
我听得慕寒轻叹一声。
我又凶巴巴地说道：“怎么？不甘心？不甘心也没用，我说了……”
“我不喜欢阿香。”慕寒的脸色忽然一冷。
我一听，不由怔了怔。
慕寒眸色微凝，他道：“你今日看到的那人，姓楚的，我看他似乎对你有几分意思。”
我也面色一冷，说道：“呸，我才不喜欢他，什么姓楚的，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我不适合当温柔可人小鸟依人的姑娘，干脆粗鲁到底好了。
我猛地站起，仰脖喝光了剩下的半坛酒。
“咣当”一声，酒坛被我潇洒地摔在地上。我醉眼迷蒙地看着慕寒，咽了咽唾沫。老天爷，慕寒这厮果真秀色可餐，让人心猿意马呀。
我踉跄着脚步，往前走了几步。
慕寒连忙站起，接住了摇摇晃晃的我。我揪住他的衣襟，说：“姓慕的，我们来煮饭吧。”
“煮……”
慕寒的下一个字被我吞入了口中，我毫无章法地啃咬他的唇。
慕寒的眼睛倏然瞪大。
诧异，震惊，还有许多我看不懂的情绪，不过所幸的是，没有厌恶。我打了个酒嗝，双脚一软，倒在了慕寒的怀里。
慕寒倏然重喘一声。
我抬起眼，发现慕寒的脸色微微发白。
“……慕寒？”
慕寒松开我，说：“兰儿，你醉了。”
慕寒虽然酒量不好，但是武功极佳，我很少见到他会露出这样的神色。一定是出了什么问题。我不由多说，用力扯开慕寒的衣裳。
果不其然。
慕寒的胸膛上有着数不清的疤痕，大大小小的，我看得触目心惊。
我此刻的醉意全消，心里头仿佛也有无数根银针没入，疼得我直想掉泪。
“慕寒！这是什么回事！”
慕寒没有看我的眼睛，他说：“之前不小心受了伤。”
“你……”
慕寒倏然站起：“兰儿，你早点歇着吧，夜深了，我回府了。”
07
那天之后，慕寒开始对我避而不见。我心痒难耐，天天在慕寒的府邸前守株待兔。我问过爹爹，到底慕寒身上发生了什么事，爹爹却也不答，只意味深长地说，佼佼呀，我们兰家欠了慕寒呀。
我不明白。
我和慕寒相识六年，这六年来我们兰家与他们慕家虽然时常来往，但是绝对没有欠人情。
我追问。
爹爹也开始避而不谈了。
我在慕家门口守了六日。到第七日的时候，我深觉守株待兔此法不成，正准备偷偷地爬墙进去时，我身后响起了一道声音。
“兰姑娘。”
我颤了下，险些从墙头掉下来。我扭头一看，是楚易言。他眉头紧皱，看我的神情也不复当日的温柔，反而有几分……说不出的诡异。
许是此刻我满心都是慕寒的缘故，现在看到楚易言，我竟半点怨恨和害怕也没有。
我跳下墙头，也皱眉看他。
“有何贵干？”
楚易言说道：“在下有话想与你说。”
“没空。”
我转身准备再次爬墙。
楚易言又道：“有关慕寒的。”
我一顿。
我倒不知上一世的慕寒竟与楚易言相识。我扭头，对他道：“一炷香的时间。”
……
我再也没有去慕家守株待兔，也不去问慕寒为何对我避而不见。我让阿香替我缝制嫁衣，是的，一个月后，我要嫁人了。
阿爹愁眉苦脸的，但最终还是拗不过我，应承了这门婚事。
如同上一世，我要嫁给楚易言。
我亲自写了婚帖，笑眯眯地送去了慕家，我对守门的小厮说道：“下月初八，让你家公子早些到，毕竟与我相识六年，我是该好好地敬他一杯喜酒。礼就不用送了，人到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