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浑身的血液倏然涌上大脑，我目眦欲裂地瞪着他。
楚易言步步逼近。
“怎么？不甘心？有本事你便跳下去。”
如今想起，我真真是悔恨得想抓破我的头。我当时怎么就这么傻，还真的跳下去了，心里还想着我跳下去了便让你记我一辈子。
03
回兰府后，劈头盖脸的就是爹爹的一顿臭骂。
“兰佼佼！我说过多少回了！你一个女儿家家的去喝什么酒！一身酒味像话吗？你这样以后要如何觅得如意郎君！”
慕寒在爹身边劝道：“伯父，都是我不好，是我拉着兰儿去喝酒的。”
爹爹一见到慕寒，像是唱戏那般瞬间变脸，对着我是一张凶巴巴黑乎乎的脸，对着慕寒就如同三月的明媚阳光，灿烂得快能开花了。
我以前还偷偷地想过，到底慕寒是不是爹爹以前在外头背着娘亲生的外室儿子。
“是慕寒呀。”爹爹笑容可掬地拉着慕寒的手：“没事没事，你没有不好，我哪里会不知我这女儿的脾性，你以后别总任由她胡闹，该说的时候还是要说的。”说着，爹爹瞪了我一眼：“愣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洗净沐浴，一身臭味的，传出去之后你还指望谁来娶你！”
我温顺地应了声，与慕寒道：“你不用再送我了，我已经到府了，你也回去吧。外头天黑，慕寒你注意一些。”我又与爹爹道：“爹爹，我这就去沐浴，您也早些歇着。”
爹爹一副怔楞的模样，看我的表情如临大敌。
他伸手摸上我的额头。
“没发热呀？怎么性子突然就变了？是不是酒还没醒？”
我摇头道：“哪有！我酒量向来很好，哪会醉。爹爹你早些歇着吧。”看到爹爹发白的两鬓，我的眼眶微湿。上一世的我太不孝了，为了儿女私情让爹爹操碎了心，竟没察觉到那时的爹爹两鬓早已斑白。
现在我重生了。
第一件要做的事情就是好好孝顺爹爹。
爹爹一手将我扯大，我定要好好弥补上一世的遗憾。
……
我知道楚易言会在安水镇里逗留七日，上一世楚易言与我出双入对时，他告诉我，他乃是京城的官家子弟，来安水镇是想要见一个人。至于见谁，我也曾问过，不过楚易言每次都是含糊其辞。我向来识趣得很，他不说我便不问。
不过也幸好他告诉我了，现在为了不遇上他，这七日我是死活都不会出兰府的大门。
爹爹见我如此，每天都用诡异的目光打量着我。
我被爹爹看得浑身不自在，咳了咳，说道：“爹爹，女儿这不是想陪你吗？”
爹爹的胡须抖了抖。
“少来，是不是又闯祸了？”
我摇头。
爹爹吹胡子瞪眼睛的，我知爹爹又想骂我一顿了，也做好准备等着挨骂，没想到一转眼，爹爹立马笑得如艳阳天一般。我无需转身便知慕寒过来了。
果不其然，慕寒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
“伯父。”
爹爹笑眯眯地道：“哎呀，阿寒过来了。用过早饭没？是来找我的这个不孝女吧？阿寒呀，你别总让着她。”
慕寒说：“已经用过了。”
我嘀咕了声，刚想说什么，忽然闻到一股熟悉的香味。我一转身，就在慕寒手里看到了一袋糖炒板栗，慕寒笑吟吟地与我道：“经过街角的时候看到有人在卖糖炒板栗。”
我眼睛一亮，说道：“呀！慕寒你真好！”
我从小到大最爱吃的便是糖炒板栗。
爹爹无奈地看着慕寒，说道：“你就知道宠着她。”
我应道：“爹爹！我与慕寒乃是青梅竹马，青梅竹马就是用来宠的。”
04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不过严谨点来说，我与慕寒其实算不上是青梅竹马。
慕寒是六年前才搬来安水镇的，恰恰好就住在兰府的隔壁。这时日一长，我也认识了慕寒，很快便发展出一段类似青梅竹马的情谊。
这六年来，慕寒待我极好。
咳咳，其实我待慕寒也不差。慕寒酒量极差，常常喝了不到几杯便两颊泛红，眼神迷离，一副醉醺醺的模样。所以每次去酒肆喝酒时，遇到起哄的人群，都是我豪爽地替慕寒喝了。唔，所以总的来说，我待慕寒还是很好的。
……
慕寒给我剥着板栗，不一会，青花缠枝小碗里便堆满了金黄的栗子。
我随手拈来一颗。
慕寒问：“想什么想得这么入神？”
我说：“想起了一个人。”
慕寒的手一顿，声音沙哑地问：“谁？”
我咽进板栗，道：“小时候遇到的一个人，不过我也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
我十二岁的时候，爹爹入京朝觐，担心我一人在家会闹事，特地带我去京城。爹爹入宫，我在客栈里闲得无聊，便带上丫环阿香出去溜达。
路过酒肆的时候，听到有人在里头起哄，我起了好奇的心思。
进去一瞅，就见到若干人围着一张桌案，个个都是一副不怀好意的模样。角落里有个瘦骨如柴的少年郎，虽着锦袍，但模样却有几分落魄。
有人说：“你喝完这几坛酒，我们便放你走。”
少年郎早已喝得两颊生霞，明显是撑不住了。当时我也不知哪来的豪气冲天，一拍桌案，大声喝道：“我来替他喝！”一瞅桌案上的三坛酒，我又道：“我喝六坛！喝完你们就放他走。”
那些人打量着我，有人嗤笑了好几声，说：“好呀，你喝完我便放他走。若你没喝完，你便跟他一起留下。”
我一拍胸口。
“酒拿来。”
小半个时辰后，在众人目瞪口呆之下，我牵着少年郎的小手光明正大地离开酒肆。
想来我的酒量便是从那会练出来的。
我与慕寒说了，慕寒眼里有了笑意。
“你小时候还英雄救美呢。”
我笑嘻嘻地道：“是美人救英雄，不过一出来，那个少年郎就被人带走了。不然我还能让他以身相许。”我轻叹一声：“早知就该让他以身相许的，这样我就不愁没夫婿了。”
眼前忽然出现一颗板栗，慕寒说：“趁热吃。”
我张嘴咬下，不经意间碰到了慕寒微凉的手指。没由来的，我浑身像是触电那般颤了颤，猛地抬眼，细细地瞅着慕寒。
公子如玉，丰神俊朗。
我以前怎么就没发现慕寒的面容也是生得极好的，方才指间的触感萦绕在心头，一颗心怦然而动。
我果然是傻瓜。
爹爹不是一直盼着我找个夫婿么？最佳人选不就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么？横竖爹爹也想着认慕寒当干儿子的，干儿子哪有女婿亲呀。
我琢磨着，要不干脆将慕寒“就地正法”了。
05
“就地正法”有三宝——醉酒勾引加扑倒。
安水镇里最容易醉人的酒在春江楼，为了壮胆，我特地拉了慕寒去。我对掌柜说道：“来，给本姑娘装五坛七步醉，送到兰府。”
刚拍桌，我忽然意识到一事。
我今天是要去勾引慕寒的，举止太过粗鲁不好。我收回手，娇滴滴地与慕寒道：“阿寒，你今夜陪我一起对月酌酒如何？”
慕寒一拍我的脑袋。
“你这语气听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我瞪他一眼：“喂！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正要捶慕寒一拳时，眼角的余光不经意地瞥到不远处的一道身影，我浑身顿时僵住。
即便是背对着我，即便他化成了灰，我也认得！
楚！易！言！
上一世的负心郎！
一股冷气从脚底窜出，直勾勾地席卷心头，即便身处炎热七月，可此刻的我全身冷如腊月寒谭。我不想见到他！
快！快点离开这里！
心底有一道声音在叫嚣着。
不管他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春江楼，我当即要做的是拉着慕寒离开。上一辈子的惨况我不愿再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