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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谜(89)+番外

不多时,沈绥出来了。换了一身黑锦银丝云纹袍,戴了无脚幞头,耳畔各垂一缕赤紘,衬得她肤白唇红,清俊无双。腰间银銙鞓带系着雪刀,几步走出让诸人眼前一亮。打扮这么漂亮作甚?刘玉成眯着眼看沈绥,总觉得这小子眉眼里含着春光,一身的舒朗,越发迷人了,竟有些可恶。张说却大感满意,觉得自己真是为三娘挑了个好夫郎。

沈绥身后跟着忽陀,手里提着个竹篮,篮子不知装了什么什物,盖了一层蓝布,瞧不真切。

“诸位,事不宜迟,吾等这便出发吧。”

众人也不知要去往何处,只是跟着沈绥上马上车,忽陀在前领路,带着一众官员以及大队府兵往密林深处去。不多时,马车就行不通了,众人只得下车来步行。在官员们一再的追问下,沈绥终于开口解释了:

“我现在要带诸位去看看周大一家。”

众人现在知道周大一家死了,还有四个小的跑了,正在追捕中。至于周大一家是怎么死的,因何死的,他们却不大清楚。

当沈绥带着众人来到悬崖边,众人一眼看到周三、周三妻、周大妻三个人尸首堆叠在崖边,似是刚爬上悬崖就被杀死了。致命伤是刀伤,一刀斩入脖颈,切断气管与大动脉,非常干脆利落。周大的尸首在几步远处,扑倒在地,也是颈部大动脉被一刀斩断,立时毙命。他的身上还缠着绳子。

“这是怎么回事?”看到如此血腥的场面,官员们都不大舒服。裴耀卿蹙着眉问道。

“当时,张三娘子被他们用舢板运到了悬崖下,他们带着张三娘子爬上了悬崖。却没想到,崖上出现了一个神秘人物,这个人物杀死了他们,并割断了绳索。我及时赶到,救下了张三娘子,否则她现在也遭了毒手。那个神秘人物与我激斗,我被他打下悬崖,但是因着忽陀、千鹤及时赶到,那神秘人被惊走,并未来得及对我和张三娘子赶尽杀绝。我落下了悬崖,以刀劈开悬棺止住下坠,在崖壁上困了一段时间,等忽陀借来了绳索,才爬了上来。”

沈绥对整件事做了一些无关紧要的润色,比如修改了自己与张若菡一并落下悬崖的情节,只说是自己落下了悬崖。她这么做,一来是不想让张说太过惊吓,毕竟张若菡是他心爱的侄女,他年纪大了,听到这么刺激的事,估计承受不住。二来,她也是出于保护张若菡名节的目的,深夜与男子双双被困悬棺,若传出去,再被有心人省去关键之处,谣言之下,张若菡的名声也算是毁了。

即便如此,张说在听沈绥简单叙述后,也是惊得脸色发白。他完全能想象当时的凶险场面,真是上天保佑,没有让他失去侄女和未来的侄女婿。

裴耀卿定了定神,询问道:“你说的那个神秘人物,又是怎么一回事?”

“这……本来应当问一问周大的,这起案子,有人在背后操纵,是这个背后人告诉周大该如何谋害朱大都督。如今,周大一家被杀,这背后人定然脱不开干系。眼下,只能等周家四个小辈落网,才能得知背后人的蛛丝马迹了。”沈绥道。

“这周大,为何会这般凶残,杀害朱大都督不说,竟然还谋划要掳走张三娘子,他到底要做什么?”刘玉成皱眉道。

“他要复仇。”沈绥道,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并向忽陀使了个眼神,忽陀会意,立刻在前带路。沈绥则接着道:

“诸位跟我来,我带你们去看看周家村。”

“周家村?!”孙斐惊呼出声,“伯昭兄弟竟然找到周家村了?”

“是的,荒废多年的周家村,诸位看一看那景象,估计就能明白为何周大会如此凶残狠辣,冒如此大的风险,也要杀死朱大都督了。”沈绥应道。

一部分府兵及仵作留下来处理周大一家的尸首,其余人跟随着沈绥向着密林深处行去。

“伯昭兄,这周家村,我寻了很久都未曾寻到,这密林我也曾来过,只是总是迷路,不敢深入。”孙斐走到沈绥身侧,低声解释道。

沈绥明白他的意思,笑道:“没事,我理解。今次若不是误打误撞,我也恐怕发现不了此处。这附近,被人埋了迷阵,不过放心,迷阵我已破去,清出一条路来,以后再来此处就便捷了。”

孙斐又是一惊,看了看沈绥,心中感叹:此人真是多智近妖!

这附近确实有迷阵,但是沈绥在赶往悬崖救人的路上就发现并破去了。迷阵是借助这附近特殊的地形地势设下的,在某个特殊点安放一块青石,就能使人在原地打转,如何也走不出去。破阵的方法很简单,不过将青石移去。沈绥直接用刀将青石劈碎了。除却青石,迷阵还有一个特殊的破解点,就是一只系在树干之上的火把,忽陀与千鹤追赶沈绥的过程中看到的火光,就是那火把光芒。但是后来那火光不见了,并不是沈绥破去的,而是那火把被密林中藏匿的某个人熄灭了。

沈绥猜想,拿走火把的人,正是布施阵法的人,他或许知晓阵法已破,不知出于什么心思,干脆取走了第二个破阵点,自行解除了阵法。

行走两刻未到,忽陀拨开了遮蔽视线的高耸树丛,众人眼前一扩,便看到了密林之中那片幽幽荒废的焦土村落。白日下,这片荒村显出了不一般的景象,不似夜里那般凄厉恐怖,但凄凉荒败却犹添几分。

“孙县令,你来确认一下,这里可是那县志记录上的周家村?”沈绥道。

孙斐蹙着一双浓眉,走到前方,看到东北方有炊烟升起,问道:

“那可是云安寨?”

“是云安寨。”身旁一位充当向导的府兵回道,他就是云安寨出来的,再熟悉不过。

“你没来过这里?”孙斐问那府兵。

“没有,寨里的老人不让我们往西走,说西边林子里闹鬼,进去就再也出不来了。咱们寨子里,有两个小孩儿不听话,曾进去过,就再也没出来。还有一个老人,家里没人了,某天发现不见了,都说是去了西边,回不来了。”那府兵回道。

孙斐回过头来,看着沈绥,还有沈绥身后的诸位官员道:“看来这里便是周家村没错,县志记载,云安寨西南面的荒村,就是曾经的周家村。”

沈绥问那个府兵:

“小孩儿和老人失踪,是什么时候的事?”

“小孩儿失踪是一年半前,老人失踪在半年前。”府兵回答。

沈绥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她率先进入了荒村之中,看着一片凄凉衰败的景象,心口沉甸甸的。

“这周家村,从前以造船为业,村里都是手艺高超的木匠。你们看那龙骨,造船到一半,忽的遭遇了灭顶之灾。”沈绥指着村头那硕大倾倒的龙骨道。

“伯昭,你从头道来,把你知道些什么,一一向我等说明。不必有所顾忌,这件事,我有义务必须彻底查清楚。”张说道。

沈绥道:“好,诸位跟我来,我们边走边说。……接下来沈某所说的一切,都只是猜想,很多环节缺乏确切的实证。诸位权且听着,这案子,我们只能在目前我们掌握到的证据范围内定案。”

沈绥话中意有所指,诸位官员均蹙起眉来,隐有不安。

沈绥继续道:“十数年前,我想确切的时间应当是十六年前,周家村的女婿,江陵府司马张越给村子里带来了一笔大生意,某位权贵人士辗转委托他,让他妻子的娘家,也就是周家村,为这位权贵人士打造某样事物。这事物需要高超的手艺,有人看中了周家村的手艺。我想最初找到张越谈此事的人,应当正是卢子修。

周家村人只是一群木匠,在丰厚利润的吸引下,他们接下了这单生意,制造出了那位权贵人士所需要的东西。但是也因为如此,他们惹来了杀身之祸。那位权贵人士,兔死狗烹,要灭他们的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