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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千八百昼(26)

李道睨他一眼。

顾维凑过去,低声问:“你说,我打津津那巴掌是不是太狠了?”

他哼了声回应。

“肯定挺疼吧?”

李道说:“没打我脸上,不知道。”

顾维跌坐在地:“完了完了完了……”他神叨叨嘀咕:“这回津津肯定记仇了,她不原谅我怎么办?我当时是急的,你没事儿人一样杵旁边,怎么不拉住我?”

“拉了。”

“我说第一下。”

“出手太他妈快,没反应过来。”

不远处传来说话声,两人齐齐转头,顾津腿上套了条裤子,和苏颖小伍抱着东西走过来。

顾维坐立难安:“要不,我道个歉吧。”

“能惹事儿不能担事儿?”

“你不知道,从小到大我没舍得动她一根手指,都是她吼我,我哪儿冲她发过脾气。”

李道教他:“翻篇儿,别当她面再提这事儿。”

顾维将信将疑:“真的?”

“不信少问我。”

“搞得她是你妹似的。”顾维哼了声,忽然想起来:“对了,津津腿上那伤怎么弄的?”

李道简单交代一遍。

顾维炸毛:“你就放过那畜生了?”

把最后一块石头垒上去,李道挑起眼皮看他:“五根手指头够不够?”

顾维眼窝子浅,听他说完鼻腔又一阵泛酸,连点几下头,忽然倾身用力搂抱住他:“谢了啊,我亲哥。”

“……”李道嫌弃皱眉,好歹拍拍他后背。

顾维仗义放话:“今后有事尽管开口,赴汤蹈火也给您老办到喽。”

“缺个妞儿。”

顾维笑得猥琐,压低声音:“下辈子我争取投成仙女儿胎,多造个洞给你预备着。”

话荤起来,李道低声闷笑,又转头,目光不自觉落在了顾津身上。

顾维又问:“今天几号?”

“干什么?”视线收回。

他说:“下月六号是津津生日,我们到时候能脱身了吧?”

李道想了想:“不出意外应该是。”

“到时候给她好好过生日,上次都记不清哪年了。”

正说着,他们走近,没过多久,另两人抱了树枝和一堆枯叶子回来,昨早雨才停,生火费了不少功夫。

其他人基本要放弃,想啃个面包了事。

李道做事执拗,难题不分大小,放他面前仅剩征服一条路。只要他今晚想吃这口面,无论用什么方法,都得吃到嘴。

大家围坐一圈看他折腾。

李道重新搭灶台,卷起废纸反复点火。他歪头蹲着,手中棍子挑起灶内枯叶,一阵风过,星火呈燎原之势渐渐燃起来,他忽然抬头,眸中精亮,朝众人挑唇一笑。

暗暗火光中,那笑容俊朗迷人,得意又笃定,还藏几分微不可查的狡黠和稚气。

顾津别开眼,视线定在他小腿那道豁口上,不禁抿了下嘴,又转头去拆泡面盒子。

添柴,煽火。

慢慢的,清水在铝锅中咕咕冒泡,扔了几个面饼进去,撒上调料,香味立即四散开来。

“没有别的了?”

小伍说:“还有卤蛋和火腿。”

“都拿来。”

伍明喆快步去取,拆开包装一股脑扔进锅子里。

车上没备碗碟,就用泡面盒子和塑料叉,大家热火朝天的吃起来。

乍暖还寒的凌晨,七个人围着炉火,脸被照得红彤彤。

荒郊野外,深夜一碗面,胜过所有山珍海味。

顾维一侧是苏颖,另一侧坐着顾津,他给苏颖叉个蛋,偷瞄旁边一眼,犹豫半晌,到底大着胆子又叉一个送到顾津碗中。

“……多吃点儿。”

顾津吃相斯文,眼没抬,隔了一小会儿,却意外地小声说:“谢谢。”

简简单单两个字,让顾维立刻裂开嘴岔子,心花怒放。

李道坐对面,噙笑看两人,三两口吞掉面条,闲散地靠着石头,说:“讲个段子。”

其他人立即附和。

李道:“小强去公园散步,碰到一对情侣在吵架。男人特别气愤‘我出差一趟回来,你怎么黑成这样子?你到底背着我干了什么?’。于是小强好奇回头,一看那女人,长得挺白啊,他就不懂了,这男人到底在说什么。”

男人们哄堂大笑,许大卫清清嗓:“我来一个,说,小强在办公室捡到一个遥控器,好奇按了下开关,前面的女同事忽然蹲在地上颤抖,小强以为她病了,赶紧给叫了辆救护车。”

伍明喆嘴里鼓满面条,嘿嘿直乐:“小强傻的吧。”

李道笑着,拿塑料叉敲他头:“小孩牙子懂个屁。”

他不经意抬起眼,见对面那姑娘蜷起双腿,手中抱着泡面盒子,眼睛左右乱瞟,不知该往哪里落。

也许是火光映照的缘故,那张小脸红艳得能滴出水儿来。

其他人还要讲,李道没让,催促大家快点儿吃,他先一步起身,从车上取了什么,往溪边去。

看他离开,苏颖也拉着顾维往偏僻的地方走,干什么大家心照不宣,高声臊了他两句。

两人自是不理。

没走几步,苏颖跳到顾维背上,让他背着走。

“你那两条腿是摆设吧!”顾维没好气,回手照她屁股上重重一拍,又把人往上颠了颠。

苏颖亲他后脑勺,笑嘻嘻说:“有你在,它们就是摆设呗。”

“万一我死了呢?”

苏颖最烦他说这个字,呲牙咧嘴拧他耳朵:“欠抽是吧!”

“错了错了……”

说话声越来越远,顾津收回视线,也没有继续坐着的道理。这一晚的恐怖经历令她身心疲惫,本想回去眯一会儿,目光微转,蓦地想起什么。

她回到车里,大概一根烟的功夫,终是取了药箱,也到小溪边。

李道原来是给新得那只异宠洗澡,他把蜥蜴四肢泡在溪水中,用牙刷刷去它身上污垢杂质。

李道余光瞥到她的脚,抬眼:“试试?”

顾津对那丑东西有阴影,稍稍错脚,连忙摆手。

东方天空露出一线白,远山轮廓渐清晰。

顾津深深吸口气,弓下身,把药箱放到他旁边:“你……腿上的伤清理一下吧。”她说完转身要逃。

“回来。”

顾津脚步一滞。

“我是这么敷衍你的?”

她咬住唇。

李道仍是慢条斯理刷着蜥蜴,双腿岔开坐着,裤子上刮开那道口子尤其明显。

有一面鼓在顾津耳边咚咚敲响,心中正天人交战,手腕儿被一股大力蓦地拉扯过去,她跌坐在地,肩膀撞到他的肩膀上,铁壁一样硬。

她稳住身体,稍稍往旁侧挪半寸。

李道把裤腿挽上去:“好人做到底?”

顾津只好硬着头皮打开医药箱,回忆他帮自己包扎的步骤,先取出药棉和酒精。

他腿上伤口不算长,却极深,四周皮肉向外翻卷,血迹干涸,黑红一片,看上去有些狰狞。

顾津开始时小心翼翼,心中不动容是假的,毕竟他是为了救她才受伤,可心念一转,想起他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又气恼不已,藏在衣服下的胸乳也应景般隐隐作痛。

她指尖恨恨发痒,清理伤口的力度跟着重起来。

李道早已停下手中动作,那只丑东西在溪水中挪动笨重的身子,慢悠悠往岸边爬。

顾津不经意抬头,蓦地对上一双笑眼,他仿佛痛觉失灵,不闪不躲,眉毛也没皱一下,那鹰眸能洞悉一切似的,她那点小心思在他面前无所遁形。

顾津认怂,抿抿嘴,动作又轻下来。

“这回心里平衡了?”他笑着。

“……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他不戳破,手肘撑住膝盖,靠近问:“刚刚抽烟了?”

顾津抿嘴屏住呼吸。

“烟龄几年?”

顾津说:“没特意算过。”

“名堂还不少。”他问:“最开始为什么学抽烟?”

“抽着玩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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