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痣男借着门外月光眯起眼,看他们各个都带着帽子,只能分辨大致轮廓,长相却看不清。
“你……你们这是?”
顾维双眼猩红,一把将他从地上拎起来,吼道:“人呢?把人藏哪儿了?”
“什……什么人?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一番辗转,黑痣男大概猜出这伙儿人的目的,惊骇的同时又想,不管他们找谁,人已送走,没有证据,他怎样周旋都可以。身后强子和老三还光着膀子,却已不动声色抄起家伙。
顾维不跟他废话,将人一把甩向柜台,跌撞着往里冲去。
许大卫练家子出身,不需要别人动手,握着棍棒,紧随其后。
转瞬间,两伙人打得不可开交。
昏暗之中,只凭手感较量。
屋内突然传来女人尖叫,李道眼尾一晃,只见苏颖小豹子似的,从他旁边溜过,寻着影子,扑到那体型颇硕的胖女人身上,不管三七二十一,挥拳便打。
这边纪刚也将黑痣男控制住,李道却始终未动,等到终于消停,他关了身后的门,屋里更加黑暗。
顾维急急跑出来,声音焦急:“里面没有人。”
黑痣男立即挺起腰杆:“我都说了,这儿根本没有你们要找的人,你们不分青红皂白,进来就打人,还有没有枉法?”
李道不接茬,眼皮一抬:“电话呢。”
他没叫苏颖名字,苏颖却立即从那女人身上站起来,把自己手机递过去。
他在屏幕上点按几下,不多时,里间传来座机铃声。
铃声响起那刻,李道都没迟疑,抬起腿,不用蓄力,一脚踹在黑痣男的心窝子上。
黑痣男哪儿经得住他这一踹,身子沿着柜台萎下去,半天吭不了气。
“人呢?”
“我,我不……”
黑痣男还想挣扎狡辩,忽有一个尖锐东西抵在他喉间,他辨出那是把匕首,刀尖已经堪堪扎入皮肉,疼得他直冒冷汗。
他虽然干了半辈子龌龊勾当,刀架在脖子上还是头一次,当即浑身僵硬,裤.裆一热,吓尿了。
他哆嗦着:“别别……有两个姑娘,您、您……问的是……哪个?”
听他这样问,李道好像并无意外,正回忆,苏颖抢先一步说:“穿黑裙子白夹克那个。”
黑痣男说:“她被送去光明村的中间人那里。”
“之后呢?”
“之后我们就不知道了,把人交过去以后,他们有可能立即离开,也可能多等几天,人够了,再一起往更远的地方卖。”
“打电话叫他们回来。”
黑痣男抖着手拨号码,连续两次,那边却始终无法接通:“没、没信号。”
顾维等不了,拉开门,先一步冲了出去。
李道手上匕首又入几分,咬牙问,“光明村的哪里?”
“……不知道,每次都在外面交易。”
他蓦地抽回刀,却一拳挥向他面门,摸到墙边麻袋,将人整个罩住:“弄后备箱里。”然后低声同纪刚说:“老纪你留下,以防他们通风报信,听我电话赶紧撤,没问题吧?”
纪刚点头。
李道想片刻,又嘱咐:“仔细清理,以防万一。”说完未做停留,大步跨出去。
这时,许大卫已把黑痣男扔进后备箱,着着车,坐在驾驶位等李道。
李道快速走来,一把将他揪下:“你开太慢,坐后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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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载着顾津和马苗的是一辆小型货车, 她们被锁在后面的集装箱里。
周围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连彼此样子都看不到。
车子缓缓开动,身体也随之左摇右晃。
没多久,马苗又开始低泣。
顾津知道,她心中应该极绝望恐惧。可能身边的人比自己更软弱,所以她反倒显得冷静,紧咬着唇,一滴泪都没有, 也不知是什么力量支撑着她。
顾津稍微挪了下身体, 双手被束,便拿肩膀轻轻撞她一下:“我们聊聊天?”
马苗哭声止一瞬,吸吸鼻:“聊什么?”
顾津想了想:“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马苗, 马路的马,树苗的苗。”她在黑暗中看着顾津的方向;“你呢?”
“顾津。”
她嘴里轻声念叨一遍, “是哪两个字呢?”
“回顾的顾, 问津的津。”
“很好听啊。”马苗问:“那我叫你顾姐姐?”
顾津笑应了声。
马苗听她语调轻缓, 心底的惧怕也不自觉被抹平几分, 拭掉眼尾泪珠,脑袋轻轻靠在顾津的肩膀上。
耳边什么声音都没有,只有车子嗡嗡杂响。
顾津又问:“你家是哪里的?”
“上陵。”
她微微一滞, 没想到竟会如此巧合。
马苗轻抬起头:“就是挨着省会的那个上陵市, 你听过没有?”
不知为何, 顾津竟模棱两可地含混过去, 不敢再问。
反倒马苗兀自说起来:“我爸是我们高中的物理老师, 妈妈是学校的教导主任,他们对我特别严格,我从小就没自由,除了睡觉时间,几乎都要面对他们。”她抱怨着:“尤其是我妈,就连我穿衣风格都要插手,她总当我是小孩儿,有时还非要帮我吹头发扎辫子。”
“真幸福……”顾津喃喃。
“什么?”
“我是说,”她转问:“就因为这个,你才偷着跑出来旅游的?”
“是啊。”
“他们现在肯定急疯了。”
马苗神色暗下去,瘪了瘪嘴儿,“顾姐姐,你家人也一定急坏了。”
顾津心口一紧,突然想到顾维,他那脾气,现在指不定急成什么样儿。她轻叹,脑中又不合时宜映出另一张男人的脸,时而似笑非笑,时而凶怒非常……
顾津吓了一大跳,立即甩头。
马苗忽然想到一件事儿:“对了顾姐姐,你刚才那个电话打给谁的?”
在小卖部里,矮柜上摆了抬座机,她臀部抵着桌沿儿,双手被他们绑在身后,恰巧能碰到那电话。
“我哥。”她说。
马苗有些失望:“我以为你报警了。”
顾津的确考虑到先报警,但仔细一想,那里偏僻,等人赶到也许她和马苗已被送走了,警方情况不明,也许要问笔录走流程,反倒浪费时间。而顾维他们那时尚未离开三坡镇,李道又熟悉加油站,还曾借过铁锹和木板,顾津那样提醒,如果他听得到,应该知道她现在很危险。
以李道的手段,顾津相信他能逼问出自己的下落。
这样想着,她竟有些无地自容,明明上一秒还想和他们划清界限。
人总是矛盾而轻贱,一旦遇到真正危险,那些先前一直坚持与遵从的原则全部变成狗屁,会本能趋向安全,向能帮助自己的人求救,哪怕曾经受过不公平对待。
她其实很厌恶这样的自己。
马苗问:“那你哥会来救我们吗?”
顾津这次沉默很久:“会吧。”
到底会不会来,她也不知道。先不说那座机是否能用,苏颖的号码她只看了两遍,记没记对无法确定。况且她背对着键盘,按数字时全凭感觉,即便她没按错,苏颖是否接听了电话更是未知。
往下想,全是绝望。
顾津深深吸口气,脑袋抵住旁边的铁板,静静闭上眼。
车子开得很慢,什么事都做不了,熬得人心烦意乱。
忽然之间,晃动停了下来。
两人均是一惊,不由往后缩了缩身体。
门被打开,那个叫阿辉的男人跳上来,用黑布蒙住顾津眼睛,将她扯下去。
马苗大惊:“你想干什么!”
顾津看不见,只听到她失声尖叫。
她想安慰她几句,但自己的嘴唇在发抖,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伴着阿辉的咒骂声,集装箱的门再次上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