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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三江商女(44)

“云家自寻死路,岳家又与云家颇多往来,为求自保,我别无选择。”脑海中忽然想起齐睿白温润的笑来,岳小舟心底泛起粘腻的冰凉,当初她一心只想帮齐睿白完成大业,却不知不觉被拖下了浑水。如今她虽然已经顿悟不会再重蹈覆辙,但有些大错却早已铸成,无法挽回。

“听人说,云谷城破的那日,一半城是火海,一半城静得连人影都看不到,”邵千帆顿了顿,“想来也是,城中易子而食,就算有尸体也都舀去果腹了。这其中也有你岳小舟的一半功劳。”

“你是在谴责我还是在同情他们?”岳小舟并不闪躲邵千帆锐利的目光。

“都有。”

“无需你来谴责,我已经尝到教训付出了代价;至于同情……”岳小舟双唇勾勒出一个冷漠的笑弧,“你与云家、与云谷城的关系我不感兴趣,但如果你想找岳家想找我的麻烦,只怕这算盘打得响,账却未必合得上。”

“现在这世上还有谁敢说自己和云家有关系?岳小舟,你敢说这些不也是算准了我不敢把你怎么样么?你真是这世上我见过的最工于心计的女人,还当真一点都不可爱。”邵千帆笑了笑,可眼睛里却没有笑意。

岳小舟不想纠缠下去,她拢了拢额前碎发,淡淡道:“关于云谷城,我已知无不言,接下来该轮到你了。”

“来提货的人并不是药铺掌柜或是中间商贾,他不过是个掮客,将货提出去后隔一日换了箱子再到岳家柜上下单,把东西原封不动地运回三川城。”

“既然是掮客就有雇主,是谁?”

“河匪。”

蜡烛干枯的光芒滚过匕首的刀刃,泛起一片刺眼的金黄,岳小舟移开目光,端坐着反复思量邵千帆说出的那两个字。

“我还以为你会惊讶。”邵千帆遗憾地耸了耸肩。

“我核对过总账房的账目和新郑城的账目,没有任何问题,但事实却证明大有问题,那便只剩下一个可能,有人舀我的生意来为自己洗钱,而且岳家还有害群之马助他一臂之力。”

岳小舟没说出的话是,能这样做的只有一个人。

“剩下的就是你的事了。”邵千帆玩腻了匕首后把它掖回靴内。

“这是跑船的佣金,”岳小舟从怀中取出一张银票放在桌上,站了起来,“有劳了。”

“你冷冰冰的样子真挺无趣,不如脸红时好看。”邵千帆看都没看银票一眼,目光逡巡在她的身上,面上挂着他标志性的嘲弄笑容。

岳小舟没有回答。

需要她考虑的事太多,口舌之争能省则省,况且激怒邵千帆对她半点好处都没有。这个男人深不可测,看起来玩世不恭,却锐利地如同一只匕首。这样的人用好了会是她的棋子,而用不好,她会赔上整个棋局。

看着岳小舟毫无迟疑地背影,邵千帆怒上心头,皱起了浓黑的剑眉,“岳小舟,”他缓缓开口,虽然声音还是慵懒着,“当一盘散沙的河匪聚拢在一起,即便是你也未必有十足的把握。”

“多谢提醒。”

她说着话,却根本没有停下脚步的意思,邵千帆在她拉开舱门之前箭一样站起身,抢在门开之前用一只手将门死死抵住。

四目相对,邵千帆个子太高,岳小舟只能仰视,她不喜欢这种感觉,可又不愿心中对此人的忌惮化作闪躲的目光,只好僵持着。

居高临下,她青色的衣襟微张,白皙的脖颈轮廓纤细,晶莹剔透,隐约可以见到锁骨随着呼吸上下起伏,邵千帆低下头,目光错过那一片雪白,将唇凑到岳小舟的耳边,“你不像是会做云谷城那件事的傻瓜,告诉我,为什么。”

“只有一个原因,你认识我,有些迟了。”岳小舟用力去拉门,门纹丝不动。

“你和齐睿白到底是什么关系?”

岳小舟一怔,那一瞬间想到的不是为何邵千帆会发觉这件事,而是既然他能知道,那晏北寒是不是早已知晓了?

她在袖口中握紧拳头,声音清冷,“与你无关。”

邵千帆松开了按着门的手,岳小舟注意到他没有笑。

“你死了,太岳岁寒还会有用途吗?”

“我不知道,”岳小舟怒极反笑,“死人是不会在乎这些的。”

“岳小舟,还记得阿萍吗?”

“记得。”

“我在云水离云谷城不远时,她漂在一段木头上,瘦得只剩下了骨头,”邵千帆感觉到岳小舟的肩膀轻轻颤抖,那一瞬间,他几乎耗尽了全力才遏制住想要拥她入怀的冲动,继续说下去,“有些事既然已经是错,为什么不考虑一下弥补?”

“如果银子能让人死而复生,我愿意倾我所有只换回一个人的命。”脑海里闪过父亲的笑容,她胸口憋闷,几乎喘不过气来。

“我会蘀你注意那些河匪的动向,你府上的事我帮不上忙,你自己小心些,”邵千帆话锋一转,语调也随之低沉,“日后,云谷城有的是机会让你忏悔。”

最终,岳小舟还是点了点头。邵千帆的眸光深沉如海,可是岳小舟再看到的那一瞬只记得自己所见过最深不可测的双眸,是晏北寒那漆黑如墨的瞳仁。

她推开门,吱呀声刺耳。

岳鸢一直等在门外,她看到岳小舟脸上盘桓着阴翳,马上飞快地扫了邵千帆一眼。

船身有些摇晃,即便是在泊位上落了锚。狭窄的过道晦暗不明,岳小舟带着岳鸢,从来时的路返回。

暮色四合中,马车轻快地穿过行人已渐渐稀少的街道。

马车中,岳小舟一言不发,只是盯着手腕上的琥珀珠串思虑万千。她知道邵千帆必然和云谷城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他这样费尽心机无非是想要自己有朝一日能够助他,至于是什么事,她虽然不得而知,但也不是猜不到。她没有悲天悯人的情操,自然也不会虔诚的忏悔,可是如果云谷城的余孽能为齐睿白制造麻烦,分去他的心力,她又何乐而不为?

只是这其中风险重重,还需要到时候就事论事。

回到岳府,岳小舟快步向着书房走去,却在院落中停下脚步。这个时候,晏北寒早该回来了,可他的书房内却漆黑一片。

“小姐,姑爷今晚赴宴去了。”看出岳小舟的眼神落在何处,忍冬上前说道。

“谁的宴会?”岳小舟尽量让自己的语气随意一些。

“姑爷没有说。”忍冬答道。

岳小舟没有再说什么,她快步走入自己的书房,点了重重的白檀,却无法驱散心中缭绕的胭脂香气。

最终将她拉回现实的是桌上的一本邀帖。

明日便是岳仲泽和齐悦薇定亲的日子,她可以试探齐睿白来了解许多事情。

至于那些河匪……有人将他们聚集起来为自己卖命,所得的钱财分成之后为将一部分以药材生意做掩饰,将黑钱充作付给岳家船运的支出洗成干净的银子,而后再通过账房的假账将银子一分不差地收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