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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三江商女(30)

岳小舟动作利落地一圈圈解了下来,晏北寒没有接,而是又打算去点燃床头的烛台,岳小舟拿着长长的珠串甩到了他的身上,“回来!”她的力道很轻,珠串发出清脆的响声,恍然间,她自己也忘记戴在右手上的是哪一个了。

“我看看是什么样的琥珀。”晏北寒的声音有点没有底气。

“明天再看,”珠串离手,岳小舟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她躺到靠内的地方,一把拉过锦被盖到下巴,“折腾这么多天,累死了。”

岳小舟一直没闭上眼睛,她听到晏北寒将珠串戴好,然后坐了不知多久后,小心翼翼地盖好他自己的被子。

寂静中,岳小舟听到窗外几声零落的鸟鸣。她忽然觉得自己就像那些白日里总是蔫蔫的鸟儿,偶尔心情好了才不管时辰啼上那么两声,生怕多叫一点就会被猎人捉到,恨不得变成个哑巴。

这一点晏北寒倒是比自己坦诚的多。

她闭上眼,却不敢叹气。慢慢的,身上乏了,困意自然而然地袭来,那些胡思乱想也消失不见。

岳文安去世后这么多年,岳小舟还没有试过日上三竿后才爬起来。

床上只剩下了自己,她匆忙地洗漱更衣完毕,胡乱吃了两口东西便向书房走去。今天要做的事数不胜数,徐俨要陪玉娘与孩子,岳鸢且让她再休息一日,至于晏北寒……岳小舟忽然停住脚步,身后的半夏径直撞到了她的后背上。

“小姐恕罪。”半夏急忙退后一步。

“叫陈管家到我书房来。”岳小舟笑着摆了摆手,右手手腕上空空如也。

她这才回忆起昨晚的事来,慢慢地抬起左手,褐红色的琥珀珠子在阳光下流转暗光,却并不耀眼。

书房前院,悬挂在碧绿间的槐花香飘如雪,岳小舟只是匆匆抬眼一望。

安抚的话岳小舟又向陈管家说了一次,才让老人的眼泪止住,她心中慢慢升起了暖意,被人在意的感觉真好。

“对了,对屋现在还是放些书画和古籍?”岳小舟看了看窗外,越过古槐是一间安静的屋子。

“是啊,前两日姑爷让人将贺礼中名贵的字画收了进去。”

“命人收拾出来吧,”岳小舟收回目光,“布置成书房。”

陈管家先是一愣,旋即展颜而笑,“要给姑爷用?我明白了,小姐放心就是。”

“北寒他人呢?”

“一大早何管事就来了,姑爷在小厅陪着说话呢。”

何子屏应该是又来找晏北寒交流诗词歌赋,岳小舟笑了笑说道,“命人好好伺候,等和管事走了让北寒来书房找我。”

“是。”

陈管家退下后岳小舟在窗前站了许久,花香染遍了她的衣衫,直到晏北寒叩门她才感觉到风中轻微的寒意。

两个人在书房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先开口说什么,好像昨晚说了那么多话的是另外两个人。晏北寒的脸比岳小舟红的还要快,他慌张地看向一边,眼角的余光掠过岳小舟的左手。

“何师傅走了?”岳小舟也微红了脸,但毕竟两世为人,有些东西已不太那么计较。

“走了,”晏北寒顿了顿,“刚走的。”

“这些日子多亏了他,你一会儿去库房里挑几幅好的字画送给他,我不是很懂这些。对了,再多挑几幅你自己喜欢的留着。”

“不必了,”晏北寒轻轻摸了摸右手腕,“反正都要放在一起,取出来后字画反而不宜保养。”

岳小舟笑了笑,将话挑明,“我是想给你布置个书房。你先挑些喜欢的字画,到时候好挂上墙。”

晏北寒站在原地直愣愣地看着岳小舟,竟然忘记道谢。他从来不敢想象自己在岳府会有一间书房,手腕上的琥珀珠串本来是温凉适宜的触感,但此刻却隐隐发烫,晏北寒的脉息也随之加快了速度。这时他才注意到,岳小舟的书房里只有一副没配字的画,孤零零地挂在书案的后墙上,不是名家手笔,甚至有些拙劣。

“我也帮你挑几幅吧,”晏北寒忽然开口,已经没了方才的局促,“你喜欢花鸟还是山水,草书还是行书?”

“都不喜欢,”岳小舟拒绝地干净利落,却是笑着,“我不懂那些,也看不出有什么高明,虽然书房挂了名家字画看着附庸风雅,可一想到被自己难以理解的东西包围起来就让人打心眼里往外的不舒服。”

晏北寒越是反复思量岳小舟的话越是觉得自己从前的想法没错。岳小舟就是一个喜欢一切尽在掌控的人,她不会喜欢任何超出她控制范围的人和事。但现在觉得她有些可怕似乎太晚了些。晏北寒的目光落在独一无二的画上,流露出笑意,既然如此,那墙上的画出自谁手也就不难猜想了。

岳小舟不知道晏北寒千思转瞬,她看见他的目光流连在自己身后的画上,于是也缓缓转过身去看着那幅画,“这是我爹的画,以你的眼光来看一定不入流。”

“技法可以修习,但心境无法临摹。”晏北寒淡淡地说。

“还真会说话,”岳小舟笑出声来,“你知道这画的是什么吗?”

“野渡归舟。”

岳小舟一愣,回头看向晏北寒,“这个名字起得不错,只可惜……这画的名字没有那么风雅,它叫小舟。”

画上的确是一个荒芜的渡口,一簇簇芦荻围绕着一只单篷的渔船,只有一条细细的游索系在歪歪扭扭的木桩上。远处的河面波光暗淡,天上挂着一轮缺了半边的月亮。

晏北寒听说过岳小舟出生的故事。她出生在一叶孤舟之上,岳夫人难产而亡。岳文安的画应该就是那一日的场景。

“其实我并不了解我爹,虽然他疼爱我宠我,但我从来都看不透他,”岳小舟的目光落在画上,声音好像也随着画中景色飘远,“你了解你爹吗?”

“嗯,”晏北寒仿佛在说别人的事情,“他像个小孩子一样,只要自己认为对的旁人不管怎么劝阻他都不会听,他喜欢的东西不许别人说一个不字,他喜欢的人就算旁人都厌弃他也不在乎。”

“他喜欢你吗?”

“嗯,很喜欢。”

岳小舟笑了笑,“其实能这样活一次也不错。”

“哪怕活得短一些?”

“那不行,”岳小舟斩钉截铁,“我宁愿活得累一些,也不想留下遗憾。”

“有值得累的人和事也是一种幸福。”晏北寒没有看画,而是看着岳小舟的背影,她今日穿了水绿色素缎轻衫,纤瘦窈窕,整个人都仿佛罩在了薄雾中,左手上的琥珀泛出格格不入的厚重光影。这光影衬得搭在书案上□出一截来的皓腕白得近乎透明,晏北寒想起了早膳时刚刚剥开的煮蛋。

“对了,”岳小舟转过身来,语气与平时并无二致,“一会儿我二叔会过来。”

“你不休息两日再说?”晏北寒慌乱间收回目光,竟也和往常差不多的平静,只是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的错误,这样的事怎么能等上两日再说,岳小舟哪有这样愚钝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