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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纳兰同人)何处问多情(61)

李德全应下,很快便带进了容若。

容若刚撩起衣摆跪下,这时玄烨已经转身从身后的书架上拿出一物放在御案上,走过来一把拉起他,笑道:“正好,朕本欲传你,你倒自己来了。”

边说边执了容若的手,走到御案边。拿起桌上那物,轻轻地放在了他的手心。

手心蓦地多了一层冰凉清润的触感,容若低头一看,却是一块碧色翡翠。质地晶莹剔透,一望便知是珍品。

“这是地方年初进贡上来,朕前日无意中发现,便唤人雕琢成了一对。”玄烨说着从腰间取下一物,笑道,“温润如玉,便恰如容若一般。”

容若看着玄烨手中一模一样的玉佩,眼光微微闪动,欲言又止,却终只是轻轻握住了手中之物,淡淡笑道:“多谢皇上恩赐。”

“容若,”玄烨却忽然伸手覆住了他的,只是故作神秘状笑道,“朕派人在这玉佩上刻了同样的字。容若可曾猜得到,是什么字?”

玄烨掌心的温度,让容若突然意识到自己的手原来这么冷。他下意识地抽回了手,强作镇定笑道:“圣心难测,容若如何猜得出。”

玄烨并未觉察,只是凑近了他几分,柔声笑道:“容若如何猜不到?说来,那句子倒还是出自容若笔下。”

话已至此,所指已是再明显不过,容若如何能不明白?可是他闻言,却是整个人一震,死死握住手中玉佩,沉默再沉默。

玄烨见容若似是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便也不再卖关子。只是一笑,伸手轻轻把他揽在怀里。低下头,在他耳畔一字一句地轻声道出七个字来:“一生一代一双人……”顿了顿,又喃喃道,“容若的这七个字,朕没有一日忘记过。但每一次念在嘴边,都像第一次一般。你说……这可否算作古人口中的‘白首如新’?”

一生一代一双人。

这曾经从自己口中说出的七个字,此刻落在心口,却如同利刃一般,一刀一刀地凌迟着自己。容若忽然伸手,几乎是用全身的力气死死抱紧了玄烨。除此之外,他不知还有什么办法,能够强抑住周身那不可抑制的颤抖,强抑住唇边无可言说的愧疚。

玄烨起初一惊,却只道容若太过感动,再度低下头,在他耳边按下一个宠溺的亲吻。

片刻之后,李德全报说索额图大人求见,玄烨便只得让容若先行离开。容若走到门边,顿了顿,回头唤了声:“皇上。”

“容若还有何事?”玄烨含笑看着他。

容若同他对视了片刻,终于只是笑了笑,道:“那玉佩……容若定会好生珍重。”话音落了,却不忍看玄烨面上的喜色,只是转身退了出去。

死死握着手中的玉佩,一直走出了乾清宫,站在宫外,才慢慢停下步子。

不知什么到时候,宫外已下起了雪。

容若呆呆地站在原地,仰起脸看向天空。视线之中一片缟素,素雪纷扬,如鹅毛般散落在周身。

他却并不觉得冷,只是手中的那块玉佩,被自己握得太久,那触觉,几乎要灼伤自己的掌心。

“纳兰大人!纳兰大人!……”正在这时,身后远远传来几声隐约的呼喊声。容若回过身,只见一个小公公小跑着过来。在自己面站定之后,一把撑开手中的伞道:“皇上见下雪了,特来让我送大人一程。”

容若愣了愣。他忽然想起,有一年冬天,自己便是这般来往于宫中。他甚至可以清楚地记得,玄烨站在窗内含笑着目送着自己离开的样子。

五指再一次慢慢握紧手中的玉佩。可是方才……自己明明已经站在了玄烨的面前,却终究怯懦得无法开口说出一个字来。

一生一代一双人。

这曾亲口说过的承诺,自己这么多年并未质疑过一分一毫。

可是,当面对玄烨那一如当年的笑容和温存时,教他如何开口?如何开口,告诉他,自己准备……纳沈宛为妾。

不知道他会作何反应。不知道一旦自己开口,玄烨面上的笑容会不会就此凝固在原处。

容若终于发现,自己竟是如此害怕失去那人。所以,他终究选择沉默地退缩。

可是,沉默却意味着欺骗。这错,自己又该如何去弥补?

不知道。他着实不知道。

容若突然觉得脑中一片混乱,只能脱力一般松开了手,冲那小公公一笑,却道:“替我谢过皇上,不必劳烦公公,我……自行离去便可。”说罢接过伞,转身一步一步地走入落雪之中。

那小公公站在原地愣了愣,不知为什么,只觉得纳兰大人今日的背影,似是格外萧索。

*****

康熙二十三年底,容若终是在什刹海附近购置了一套宅子,将沈宛安置了进去。

沈宛是汉籍,容若是旗籍,按例不能通婚。而沈宛不求名分,只愿伴在他左右,容若心下虽有几分感念,却终是愧疚占了多数,便依沈宛的意思,将一切从简办理。由是,纳妾之事,除却他的几位好友之外,京中几是无人知晓。便连自己家人,也不曾知道容若沈宛其人的存在。

容若闲时会去沈宛宅子一坐,偶尔和她对弈几回,或是闲聊些诗词之道。因为沈宛素来擅于文墨,纳兰府门前的车水马龙,此处的书香之气,到底还是更得他心。沈宛虽为歌伎多年,但实则生性娴静,嫁给容若之后,便深居府中,不问世事。宅中唯一的客人,便也只是容若的那些知己之交而已。

很多时候,容若会不由感叹,沈宛这样的女子,若是知己,该当多好。可是,一切终归是迟了。

同她相对而坐时,容若还是会想起表妹,想起卢氏,可是日子久了这种感觉竟是慢慢地淡了些许。容若觉得,也许,自己是在以善待沈宛的方式,在弥补对她们的歉疚。

他无暇去顾及,这种方式,究竟是对还是错。他只知,此刻自己能做的,却也唯有如此了。

日子如水般流过,平静得没有任何波澜。玄烨待自己如同往日一样,并未有任何改变,反是时常让自己感念不已。

可是,越是如此,容若心里就越是不安。这种不安不是这浅表的平静所能掩盖的,他知道自己内心是担忧甚至仓皇。

可是……这一切,他究竟该如何对玄烨说起?每当这个念头涌过的时候,心头便会沉重到窒息。

所以尝试着的开口,都无一例外地被自己收了回去。只能一再地延迟,隐瞒,或者说欺骗。

容若从未像此刻一般迷茫过,他以为自己掩饰得不露分毫,可是眼中不自觉流露出的落寞,却只有沈宛看得最为清楚。

沈宛发现,容若心中总似是藏着一缕愁思。所以,他似乎从未真正地快乐过。

比如说,同自己对弈的时候,他用指尖捻着棋子,却常常会望着远方出神,微微地蹙起眉。沈宛便也不催促,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待他自己回过神来,歉意地一笑,继续方才的布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