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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纳兰同人)何处问多情(15)

方才玄烨由于心事重重而根本未曾注意,但容若却着实听得一清二楚。

他此番前来,举手投足间已全无那日失态的半分痕迹,容若几乎要以为,那日所见只是自己一时的幻念而已。然而,那声“容若”落在耳中时,谅他平日挥毫万字,心中陡然而生的感觉,一时间脑中却竟想不出只言片语去形容。

*****

不久之后,玄烨诏令平西王吴三桂、靖南王耿精忠即刻带领家眷,离开藩地,并派官员分别前往云南、广东、福建各省处理撤藩事宜。

玄烨考量再三,终是顶住重重压力,正式决定撤藩。

然而就在五个月之后,吴三桂杀巡抚朱国治,举兵反叛的消息亦是传回了京师。

消息一出,朝中再一次炸开了锅。便连玄烨本人,亦是觉得有几分出乎意料。因为吴三桂之子,亦是身为附额的吴应熊此刻正留在京师。他原以为,手中有此人质,对于开战一事,吴三桂多多少少应是会有些顾忌。玄烨心中打好了算盘,等着吴三桂前来和谈或者交换条件,可是末了等到的却是吴三桂拥立“先皇三太子”,兴明讨清的消息。

战事一触即发,片刻不得耽搁。玄烨当即做出决断,诏令吴应熊下狱,并削去吴三桂的爵位,以此宣示中外。然而,屋漏偏逢连夜雨,便在吴三桂举兵反叛后不久,京城之内又生祸患。自称明朝“朱三太子”的杨起隆极其党羽以图起事,好在事先风声走漏,被玄烨及时下令平息。

康熙十二年的十二月,天下风起云涌,板荡无常,着实可称是多事之秋。

而年关过后,更有战事不利的消息传入朝中。是吴三桂大军自云贵东出,势力朝湖南一带不断扩大,而清军不敢一试其锋芒,便一直盘踞在湖北各处。不仅如此,全国各处的将领却不断地宣布反叛,一时间举国震动,人心动摇。

并且与此同时,朝中反对撤藩之声,亦是日益高涨起来。

在这以前,纳兰容若对于战事关注最多的,原本是饱受战火摧残的生命,以及那遥遥无期的生死暌离。

“鸳瓦已新霜。欲寄寒衣转自伤。见说征夫容易瘦,端相。梦里回时仔细量。

支枕怯空房。且拭清砧就月光。已是深秋兼独夜,凄凉。月到西南更断肠。”

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帝王工业之下所铺陈着的,是万骨枯,却也更是离人泪。搁笔之后,容若不知自己对千里之外的沧桑人事,为何会这般感同身受起来。只是每每念及那凄恻之景,哪怕自己仍处在富贵安然之中,心中伤怀却仍是难以自抑。

然而近来容若听到的一些传闻,却让他突然意识到,战火的阴霾,似乎已蔓延到自己的家中,蔓延到自己最亲近的人身上。

因为他听闻,朝中越来越多的主和派大臣提出,吴三桂大军来势汹汹,若要平息不可力敌,而应以安抚为主,避其锋芒。

而这安抚之策,便是杀掉主战派的主力的明珠,重新同“三藩”议和。

此情此景,便好比西汉年间那场“八王之乱”的重演一般。然而,即便是为人宽厚的汉景帝,面对以吴王刘濞为首的叛军,却也最终选择顺应了对方“杀晁错,清君侧”的口号,亲手将这位太子的老师送上了断头台。

帝王无心,政治无情,数千年之后的现在,自己的父亲会不会成为第二个晁错?

容若不知道。因为即便那个那个手掌杀伐大权的人,近来愈发频繁地来到这的渌水亭里,自己对他的了解却仍旧屈指可数。

对于玄烨来此之事,明珠并不知晓,而府中下人见了,也只道是自家公子新结交的贵人而已,却从未有人想到,这人会是当今皇上。

而玄烨每次前来,让自己在一旁伴着,自己却只是举目望着园中的景致,或沉思或静坐,却很少多说什么。

但也许正如自己感知那战火中的生死契阔一般,每当看着这个少年天子的背影时,容若发现自己竟是可以感觉到几分落寞,以及无可纾解的疲惫来。

只是看着,便觉得周遭的空气也跟着沉重了几分。而自己却也无法改变什么,便也只能徒然地远远站着,凭空揣摩着这帝王心中的喜怒哀愁。

作者有话要说:改BUG

12

第四章 多事年年二月风(下) ...

康熙十三年。

二月,广西将军孙延龄叛于广西,罗森、郑蛟麟、吴之茂叛于四川。三月,耿精忠叛于福建。随后,延平王郑经叛于台湾,提督王辅臣又叛于宁羌。

一时间,朝中人人皆有风声鹤唳之感。

然而玄烨面对呼声越发高涨的议和之声,始终不置可否。而另一方面,增派部队,犒赏前线战事的举动却愈发频繁。

这一切都足以证明,这位少年天子从一开始,就未曾打算向叛军妥协,从一开始,就决定不惜一切地大胜这场举国大仗。

明珠对此事无疑是最为敏感的,在逐渐确定自己没有性命之虞后,也渐渐放下心来,一心一意地准备军费筹措以及后勤安排等诸多适宜。

然而,在国家板荡动乱之时,自己家中却迎来了两件喜事。

其中一件,便是自己寄托了全部希望的儿子纳兰成德,于康熙十三年的一月十九日正式成年了。从今日起,“容若”这两个字便正式嵌在了他的名字之后。

纳兰成德,字容若。

其实打心底而言,明珠是喜欢“成德”这个名字的。当初自己给他取这个名字时,便是取意于《易经》中的一句名言——“君子以成德为行,日可见之行也。”

君子的言谈举止都为了成就自己良好的品行,都是旁人所能清楚看见的。明珠希望儿子长成之后,亦能如此。

而相比之下,不知道为什么,“容若”这两个字看在眼里,总会让他感到一股淡淡的孑然和清冷。明珠觉得也许是自己多虑了,也许是看多了儿子笔下太多凄凉句子的缘故,才会如此从他身上凭空感觉出一丝不符合年龄的沧桑来。

然而成人礼上的穿着汉人服装的容若时,明珠又突然觉得,容若一定是高人一等的,能有这般风神,这般才思的,绝不会是普通的凡夫俗子。

这样优秀的儿子,也一定得找个配得上他的人相伴一生才是。

明珠如是想着,心中却实则已经有了打算,一个他自认为足够两全其美的人选。

这,便将是今年纳兰府中第二个,也是最大的喜事了罢。

*****

玄烨突然惊醒。

脑中残留着一丝昏厥,伸手按了按前额,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伏案睡着了。

身子一动,肩上盖着的薄毯便立刻滑落了下来。一旁侍候着的李德全立刻大步跟上,一把抓住,打算重新给玄烨披上。

玄烨摆了摆手,示意不必了。李德全只得吩咐下人将薄毯拿下,随后又走近,面露几分疑虑道:“虽说战情紧急,可是皇上这些时没日没夜的劳顿,如此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