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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臣命(岳飞重生)(36)

赵构闻言,久久地沉默。室内灯火昏暗,他大半张面容都隐没在阴影之中,看不清神色如何。

许久之后,他缓缓开了口,声音里竟不分明地带了些许笑的意思。

“朕的人马,他倒是用得毫不生分。”

小校闻言微愣,只因听不出对方的笑,到底是扬是抑,便也只能一言不发。

赵构顿了顿,不论战事,却是对着小校道:“你们的人马可有折损?”

“回官家,折损不多,不过十余人而已。”

赵构面露满意之色,徐徐颔首。这精锐到底是精锐,关键时刻,乃是可以仰仗的人马。

“此战虽未擒拿住完颜宗望,却也算是一场小捷,初入沙场,能有此捷,已属不易。”他慢慢压低了嗓音,道,“只是……你回去告诉何荣,岳飞的命令,他不可不听,也不可尽听。这一点,他自当明了。”

“是。”小校不敢多问,只拱手应下。

“再有,”赵构稍稍挪动了身子,将自己越发深陷入窗内的阴影之中,声音有些模糊,“给朕带条口谕给岳将军,让他务必生擒完颜宗望。朕不要死尸,只要活人!”

最后几个字,他说得格外缓慢低沉,甚至带着些许阴鸷的意味。

“官家口谕,臣定然字字句句带到。”小校依旧不解,去也只能照旧应下。

“你今日稍事歇息,明日便动身北返。”赵构道,“时候不早了,退下罢。”

听闻小校离开的脚步声走远,赵构轻轻地吐出一口气,身子也跟着软了软,顺着床头滑下,整个人仰面落在了床榻上。

凝视着眼前的黑暗,他抬手慢慢地扣住身旁绣着精美图纹的被衾,脑中浮现出的,是就在这一张床上,许许多多肢体交缠,色授魂与的情形。

分明不过数日,却已同三秋。

那人要飞,他便给他一双翅膀,乃至一片无际的苍穹。

然而,鲲鹏展翅,纵横天际之后,又岂会敢于陷入旁人的掌控?这一点他他很明白,却也仅止于明白而已。

他不知道若有那样一日,自己会当如何。

为他所制?又或许在事情发生之前,先折了他一双翅膀,也说不定。

正想着,大门却被自外打开,内侍小心翼翼地走进来,停在床边,低声道:“官家,药已煎好,可要现在服用?”

赵构动也未动,懒懒道:“端上来。”

内侍应下,便很快对着外面一个招呼,便有侍女端着一个玉盘走了过来。

赵构坐起身,垂眼看了看玉盘中的瓷碗,神情有如冰封。

他抬手端起碗,放在唇边,微微一顿,随即不再犹豫地仰头一饮而尽,一口咽下。将瓷碗交给内侍,然后仿佛无事一般,又倒回了床榻边。

内侍接过他手中的瓷碗,放回玉盘中,吩咐侍女退下,自己也一拱手道:“时候不早,官家还请早些歇息。”

说罢小心转身告退。

而忽然,身后却想起赵构淡淡的声音,“这药朕已然服了数月,为何还不见起色?”

内侍脚步一顿,连忙回身道:“官家,郑御医曾道此法温和,须得长久时日,才能见效。”

“长久时日究竟是几时?”赵构哼笑一声,声音里满是轻蔑,“所谓长久时日,不过是对毫无效果的托词罢了。若是长久到朕归天的那一日,朕难不成也要等下去?!”

内侍听得他话末的语气陡然加重了,心头一紧,赶紧跪了下来,道:“官家息怒,还请保重龙体!”

而赵构的声音,却又很快平和慵懒起来,“宫中的那些御医不足为信,派人去民间打探打探,看是否有偏门的法子。”

内侍迟疑道:“官家,民间的法子未知真假,只怕若有不慎,于官家龙体……”

“照办便是!”

“……是。”

*****

夜深沉,浓稠的墨一般,沉沉覆盖在整个城池之中。

房内,岳飞披着外袍,手举烛台站在墙边,双目定定地看着墙边所悬着的图幅。图幅上,大同府一带,往北数百里的形势一目了然。这每一寸土地,他前生都立志要收复,今生,这个志向他更是要亲自实践。

虽然这一世,在他的极力斡旋,以及命运轮转变化之下,大宋江山并未如前世那般,沦陷大半,只余下半壁。可是岳飞心底清楚,如今金人重病压境,便是怀了再度打入汴梁的野心,与自己,绝不能掉以轻心。

三千里地河山,说广也广,但若是一着不慎,失却,却也用不了多少时日。

更何况,如今的情形,因为完颜宗弼的突如其来,而变得更加棘手些许。

前世,岳飞同他交手多次,虽多是取胜告终,却也明白,此人看似举止豪逸,实则城府之深,要远远胜过他那个看似阴鸷暴虐的二哥。

这样的对手,让他觉出棘手的同时,也不乏兴奋。

他一直都承认,对方是个同自己旗鼓相当的好对手。

正微微失神之际,却听闻门外一阵叩门声。岳飞收了神,走过去打开门,却见门外是一名小校。

小校对他拱手一礼道:“岳将军,韩将军遣人送信一封,请将军亲自过目。小的见将军还未就寝,便冒昧来了。”

岳飞起初一愣,才骤然明白他口中“韩将军”指的原是身在的韩世忠。

面露喜色地接过信件,他冲那小校一笑,道:“记着,日后若有韩将军的来信,纵然我已经睡下,也务必将我唤醒。”

小校未必敢当真如此,却也赶忙应了下来,拱手离去。

岳飞掩了门,大步走回房中,借着微弱的灯光将信展开,目光一字一句地扫过其上字句,心头也随之变得豁然和敞亮。

韩世忠在信中道,此刻金国两路大帅,带着重兵压在西路岳飞一侧,于东路自己所在之所,便留下了空当。此事两路人马若能连同一气,相与配合,金军必然顾此失彼,无法周全。

实则岳飞心中也早有此意,此番见了韩世忠的书信,便知对方在军中虽并非主将,然既能由此主张,想来应是深得重用。

念及此,心中越发替对方畅快。

他知道,若是双方想与照应,共同进退,自己一方敌手强大,必然要定住更多的压力。于是在回信中,他分明地表示自己对敌无虞,免除了韩世忠的后顾之忧。

*****

于是自那日起,岳飞骤然改变了原本先发制人的战术,转而死守城中,闭门不出。

金军排了大小将领前来挑衅,甚至伤愈之后的完颜宗望还亲自兵临城下,对着城中叫骂,骂声如雷,不堪入耳。可城门依旧死死地紧闭着,没有半分松动的痕迹。偶尔放一两次箭将人驱走,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岳飞此刻有自己必须做,也必须加紧做的事。

城内的练兵场内,烈日当头,他褪去了厚重的铠甲,只穿着靛蓝的粗布袍子,将袍尾系在腰间,手持一根藤条,注目着场内正在操练的宋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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