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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皇(73)

然而——韩延扶在他肩头的手不自觉地慢慢用力——带着这样当世无双,教人过目难忘的容貌,纵然已褪去西燕国主之名,他却终究还是慕容冲。

走到哪里,他都会被人轻易地认出。

念及此,韩延不由得皱起了眉。

许久之后,他的眉间才慢慢松开,却换做一声长长的叹息。伸出手握住慕容冲的下颚,然后俯身上前,轻轻地吻了上去。

慕容冲身子微微一抖,却仍是没有反抗。

片刻之后,韩延分开了二人,却忽然翻转了身子,将慕容冲按在地上。仍是伸手握住了他的下颚,而另一只手,却摸到了方才被他甩在一旁的刀。

缓缓举起,几乎是用尽了全身气力握住刀柄,而五指却仍是抑制不住地颤抖。

他垂下眼,定定地盯着慕容冲眼中的空洞混沌。许久之后,深吸一口气,对着他的面颊用力划了下去。

第一刀下去,玉雕般的面颊上渗出了一道殷红的血。慕容冲叫出声来,本能地胡乱挣扎。可是韩延死死制住他的下颚,将人按在地上,不得动弹。

第二刀下去,血从中间交错的伤痕处汹涌渗出,滴在韩延手上。手再次一抖,可是并未停下动作。

第三刀下去,在前额处留下一道斜斜的血痕,血漫过眉目,同之前的血迹混杂起来,布满了一半的面孔。

第四刀下去,前额血如泉涌。慕容冲失了理智地开始哭喊,泪水胡乱地下落,将面上的血色冲刷下来,顺着侧脸滑落在耳侧。

第五刀……

第六刀……

第七刀……

第八刀……

第九刀……

第十刀……

……

从此以后,那倾国倾城的凤皇,世间将不复再有。

刀划在慕容冲的面上,疼痛却是落在自己心头。可自始至终,他手上的动作都没有一刻停顿。

他隐忍了这么多年,才终于换来今日这种虽不完满却已让他心满意足的相守。独角戏他可以一人演到底,无怨无悔他同样全不在意,可时已至此,他却不能让任何人再将慕容冲夺走。

冲儿,忍一忍便好了。韩延在心中默默地重复着。

唯有这样的慕容冲,才不会被人认出。唯有这样的慕容冲,才能随我不被任何人打扰地,远走天涯。

这样的慕容冲,不再是那倾国倾城的第一人。也许会被人唾弃,被人会避之不及,可他韩延要,一生一世都要。

这样的慕容冲,才是他一个人的。

不知过了多久,韩延才松开手,刀方一落地,握刀的手便开始不住地颤抖。然而身下的人,却早已一动不动。血痕交错的面容早已面目全非,观之狰狞可怖。而韩延定定地看了许久,却伸出手,重新将人抱回了怀里。

“冲儿,没事了。”他对早已不省人事的人低低道,“一切都过去了。”

*****

次日,韩延再一次来到这小屋。

慕容冲仍旧是如往常一般地蜷缩在角落。他面上的血迹已然被洗去,伤口也敷上了药,只是那一条一条纵横交错的伤痕凸起在面上,仍旧狰狞可怖。

他身边胡乱地散落着韩延昨日留下的事物,每一样上面胡乱地留着啃咬的痕迹,却终是剩下了些许。

韩延将它们一一收拾起来,然后把今日带来的放在他身边。这次的包裹格外的多,里面衣食用度不一而足。

见慕容冲的衣衫又有些脏了,韩延从包裹里拿出一件崭新的白衣替他换上,更衣的动作格外小心,以防触到伤口。

然后他扶着慕容冲靠坐在墙面上,这时,慕容冲似是才从昏迷中醒了过来,睁开眼茫然地看着韩延。

片刻之后,他似是想起了那日的惨痛回忆,忽然惊惧叫出声来,然后胡乱地扭动着身体,朝角落里退去。

韩延一把将人拉进怀里,低下头在他额前的伤疤上轻轻地吻下,低声道:“明日便是大军出发之日,等我回来。”

慕容冲惊恐地想要继续挣扎,然而韩延却已然放开了他,转身离去。

很快,一切便会结束了。他心中如是想。

*****

回到城中,时已入夜。

韩延打马慢慢步入宫门,却隐约觉得有些异样。心中有所感知,然而正待打马回身之际,周遭却忽地涌出一列人马,将他围困在内。拉弓如月,正对着他。

接着人群中慢慢地走出两个人来,韩延定睛一看,见来者却是慕容永和慕容恒。

“我等在此恭候将军多时了。”慕容永见了他,淡淡一笑道。

韩延面不改色地盯着两人,冷冷道:“不知二位有何见教?”

然而二人闻言却并不答话,顿了顿,慕容恒转过身,对护卫略一示意。护卫应声上前,将一个东西抛落在韩延面前。

韩延定睛一看,心头蓦地收紧。未料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军中兵变竟来得如此迅速。

段随的头颅。

“这鲜卑人的军队,统帅不姓慕容,只怕难以服众罢。”慕容恒幽幽道,随即抬起头,望向韩延,“段随余党皆以收拾干净,剩下的,便只是韩将军了。”

然后他伸出手,对周遭做了个手势,轻描淡写道:“放箭。”

韩延闻言,绝望地闭上了眼。紧紧攥着手中的马缰,在听闻周遭箭簇齐齐破空的声响时,他脑中剩下的,唯有一个念头

39、第三十九章 夙梦难成 ...

冲儿,等不到我回来,你又当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我鸡血了 下章完结

40

40、最终章 凤凰长鸣 ...

苻坚慢慢地走在长街之上,脚下的每一步,有如千斤。冬日的寒风吹着他残旧的袍角猎猎作响,也浑然不知。

上一次离开这里的时候,此处虽已有颓败之意,然而终究有几分人烟,无论如何不似今日这般,长街寂寂,满目疮痍。

然而实则,这一切早已在他的料想之中,可未料如今亲眼见了,心头仍是锥刺一般的痛楚。毕竟这曾经如画的山河,是在自己手中,葬送至如此境地。

自从离开长安后,苻坚便不住地问自己,为什么要离开。是始终不愿放弃心中那一点希冀,总觉得只要不放弃,一切还是会有挽回之机么?然而,在落入姚苌手中,经历了沉浮乃至生死之后,他忽然觉得,自己当初并不该离开。

自己应当与这个城池一道,同生死,共存亡。

所以,在被姚苌送回长安的途中,即便被流兵冲散了队伍,死里逃生之后的他,数月之后却仍是回到了此地。即使这里已然破败,已然称不上是一座城池,可是他也知道,自己除了此地之外,已是无处可去。

然而,即使到了这里,自己今后又当如何呢?

茫然地在长街上走着,枫红满地,路面上处处凝结着已干的血迹。在足下枯叶破碎的声音之中,他忽地想到了那阿房那长安周遭的十里桐竹,想到了自己为之种下这一切的人。

可如今,他又在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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