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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皇(22)

念及此,忽然轻笑了一声,然而扶在床畔的五指却悄然用力,徐徐地再度紧扣。

*****

自那之后,苻坚便当真是夜夜留宿于御凤宫,专宠之意愈发无所顾忌。偶尔地,甚至连同会见大臣,批阅奏折,也在其内的小院中。

而御凤宫自打修缮一新之后,景色亦是愈发宜人。平日里,苻坚坐在院子里随意地翻阅着奏折,近看曲水蜿蜒,落花满院,远闻黄鹂低鸣,风过竹林,不觉心旷神怡。

并且除此之外,他隐约感觉到,慕容冲似乎当真变了许多。

从最开始的宁死不从,宁为玉碎,到后来辗转挣扎,漠然认命,实则苻坚都曾一一留意。他原本以为,慕容冲能彻底认命,安安心心地待在宫中,便是最大程度的妥协了。

他并未曾求过慕容冲对自己如何死心塌地,毕竟知道,这人的一身傲骨,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尽数弃置的。

然而近来慕容冲的转变,却着实有些出乎苻坚的意料。

不知从何时开始,对自己竟是意外的顺从和依赖。批阅奏折时,闲暇小憩时也要时刻伴在一旁,竟好似一时一刻都无法离开自己身边。哪怕从半分做作之态,而那看着自己的眼底,却竟是格外的真挚。

苻坚不知道自己是从何时开始注意到这一点的,却也就此将他时时带在身边,政务之余,几乎是一刻不离。

偶尔他会想起慕容冲那天有心无意地说出的那句话——同长同老,同生同死,不可分离。不过是重复自己原本的话,却不知为何竟是多了千万重滋味。然而这十二个字的分量太过沉重,苻坚从未想过,也无法想象,这究竟是怎样的一种情境。

苻坚抬头望了望满院的梧桐,忽然有些慨叹。这世间当真会有两人,这般千丝万缕地牵连着,斩不断分不开?人这一世,若当真有一人肯为你信守一生,这种感觉究竟如何?而许多年之后,伴在身边的,还会不会是这同一个人?

过去他眼中素来只有江山天下,根本未曾想过这些。然而当这一连串的问题倏然闪过脑海时,他又恍然回过神来,自己直觉得有些好笑。权当是一瞬间闪了神,轻轻地笑了声,便也不曾放在心上。

因为他知道,纵是强留纵是束缚,自己也是要将这人留在身边的。

至少此时此刻,他是如此笃定的。

作者有话要说:改BUG

13

13、第十三章 变故横生 ...

天边忽地响起一声惊雷。

苻坚稍稍怔住,随即回身望向窗外。但见大雨如注,落在地上噼噼啪啪,响声震耳欲聋。

“陛下,这倒着实是一场大雨啊。”一旁的王猛亦是朝窗外望了一眼,低低慨叹了一声。

苻坚回过身,借着微弱的烛光看了看面前悬挂的地图,忽地觉得有些心神不宁。顿了顿,转身对王猛道:“天色陡然暗了,景略回去多有不便,不如今日便到此为止罢。”说罢又朝窗外望了一眼,不自觉地皱起了眉。

王猛看出他有些心神不宁,却只佯作不知,拱手深深一揖,道:“那臣便告辞了。”说罢转身离去。

苻坚在原地站了站,随即走到窗畔。天色昏暗如夜,院中的凹地处已积其一团团水洼,风里摇晃着的宫灯映照在其中,不住地抖动着。

风自门外吹来,分明夹杂了几分寒意。苻坚微微敛了敛衣襟,忽地想起那人素来一件白袍,应是全然不懂得顾惜自己的。由是,心内便又乱了几分。

今日早些时候,雨还未落下。苻坚用过晚膳,便打算去往御凤宫。然而正此时,王猛却忽然求见,而且开口更是论及统一北方之事。此事苻坚盘算了多年,只恨时机早不成熟。此刻见王猛有意协商,心中自然喜悦。二人相谈甚欢,直至此刻倏然落下大雨之时,已不觉一个时辰了。

苻坚望着窗外的瓢泼大雨,犹豫了片刻,终还是转身行至门口,一拂衣袖,对宫人道了声:“去御凤宫。”

*****

大雨不歇。路途不远,然而轿子行得缓慢,许久之后才停在御凤宫门外。苻坚方下了车,宫人急忙跟上将一把油纸伞举在他头顶,尽数挡住了雨滴。而苻坚却不在意,三两步便走进宫中,直奔慕容冲的房间。

然而推开门,房间里却空无一人。

苻坚微微诧然,定在门口。他知道慕容冲除了这御凤宫,并无别处可去,何况这大雨倾盆的天气,也不适合在外走动。

正思量着,却见一使女经过,见了自己微微讶异,便赶紧俯身请安。

苻坚示意她起身,垂眼问道:“慕容冲去哪里了?”

“奴婢……奴婢不知……”许是声音过于低沉,那使女闻言,把头垂得很低,声音里甚至带了些颤抖。

苻坚觉得蹊跷,便再度问道:“他何时出去的?”

“回陛下,公子方用过晚膳,便、便出去了……”

苻坚微微皱眉,一瞬间几乎怀疑慕容冲会趁着这风雨交加的时节逃出宫去,然而他定了定神,又觉得许是自己过于疑心了。默然片刻,想到还有一处可能,便当即转身,大步离去。

上轿,直奔清河处。

然而到了彼处,才从使女口中得知清河公主早已睡下,而慕容冲也已有数日未曾来过这里了。

苻坚一拂手,示意使女不必叫醒清河。转身走出宫门,才忽地感到心里莫名落空了一块。

莫非,他慕容冲当真这般逃出宫去了?莫非,他前日的百般恭顺,不过是一种伪装?便连那日看似真挚梧桐之誓,也只是为了致使孤放松警惕而已?

苻坚用力地握紧拳,忽地挥手,一把打开了遮挡在头顶的油纸伞。举伞的宫人一个不慎摔倒在地,赶紧捡起地上的伞意欲重新过去,然而还没赶过去,衣襟却被对方一把抓住。

“通知禁卫军,”苻坚的面上落满了雨水,而定定看着他的眼神却仿佛要迸出火光,几乎是用一种咬牙切齿地语调,一字一句地说,“封锁宫中,搜查慕容冲!”说罢忽然松手,用力将人推出几丈远。

见宫人连滚带爬地下去传令,苻坚在原处站了站,但见四周仍是一片漆黑,唯有落于的声音交错地响着,昭示着雨势并没有减缓分毫。

着实是个适合逃跑的日子。苻坚冷冷地想,然而无论你逃到哪里去,孤纵是掘地三尺,也会将你找出来!

“回宫。”片刻之后,他才转过身子,神色冷冷跨入轿中。

*****

苻坚坐在书房里,默然不语。

窗外依旧电闪雷鸣,时不时交杂着些许侍卫的步履声,以及刀剑铠甲的碰撞声。

雨未有停息的势头。搜查过去了半个时辰,依是全无所获。在此期间,苻坚一直有如雕塑一般端坐在这椅子上,脑中思绪纷繁复杂,细细思索,却又空空如也。

他极力想要回想过去的细枝末节,试图从中再一次好好看看,慕容冲自己面前浅笑或者默然,在自己身下隐忍或者动情,这些……究竟有几分真几分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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