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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生意(55)+番外

我心下觉得他此言有些蹊跷,却也不便再过多追究,忽然想起什么,问道:“你生辰是何时?”

他有些不解,顿了顿还是如实相告:“腊月初十。”

我脑中浮现出萧溱两次目睹萧溱少有的黯然之色,沉默地暗自推算了时日,随即徐徐笑道:“或许,你该让萧溱知晓,你还在人世。”

“为何?”他挑了挑眉,面露疑色。

我见他如此,反是徐徐一笑,只冲他一拱手,道:“后会有期。”

他却似是明白一般,并不追问,亦是回了一番礼。

就此别过。

立在船头,忽然想起,他既能追随我至此,或许我逃离之时的那场大火,亦是他暗中相助。追思着与他那半日言谈,心内暗生感慨,只觉此人之处境,竟与自己有几分相似。低低笑了笑,却自知猜不出对于自己那个问题,他的答复到底如何。

罢了。抬头望了望,天际空阔,孤鸿点影二三,远远而去。人生天地,不过行客,身后之事,已不能一一顾得周全,不如且任其随了这浪淘奔流而去,不付东流罢。

*****

宋州以东南百里之外,下了船,径自落脚在一个叫做旅镇的地方。

此处虽为小镇,却实是大小集市聚集之所。因地域甚小,加之不接水域,故南周军队经过汴水之时,并未大肆挞伐。不过听当地人说,因了这战争之故,商旅之事较之往日,已少了许多。

不过,行在有些荒芜的街市上,却总能见到售卖马匹刀剑的商贩。据说他们似是看准了此战争时机,不减反增,倒不要命似的聚集了不少在此。

在镇子里唯一的客栈入住,向掌柜打听了一番,才对目前战况有了些了解。

南周水军强攻宋州已有月余了,宋州守将陈忠仗着其□的海防设施,死守不出,双方便一直这般僵持着。

我闻言心下暗觉蹊跷。萧沄既有意告诉我那水军两用之机密,除非此言有诈,否则司马洛这般执意强攻,倒有些不可理喻了。以南周之立场来看,建康以西弃了光州,形势并不乐观。若不赶在攻陷光州殷军行至庐州前在东面取得大捷,庐州无疑会处于遭道西北夹攻的艰难境地。形势可谓千钧一发,然而这水军此番却毫无战略可言,竟好似在消磨时间一般。

念及此,忽地生出一番不好的预感,以司马洛之狡诈,其策绝不可能止于此。心道此中蹊跷,唯有自己亲自勘探一番,否则无以为凭。

*****

次日便离了客栈,向北而行。

时间急迫,无马甚是不便,于是临行前向掌柜打听了买马的去处,便依他所指往镇子西北面而去。

行了数十里,远远地便望见空旷的郊野之地上,几名商贩模样的人赶着许多马匹走在前面。我多年行军也算是识马之人,那些马匹一望可知是中上等良驹。

快步追上了那行在末尾的商贩,提出买一匹做旅行之用。谁知那商贩却只是摆手,说这些马匹已有买家预定,此番乃是前去交货。数目已定,不可擅自卖给他人。

我看了看,这些马匹,观之数目少也有数百之众,绝不是小数目。目光扫视一周,落在那商贩□的马匹之上,忽然一笑,道:“买你这匹如何?二十两。”

那商贩眼睛顿时瞪大了些,看着我一脸不可思议。

“如何?”我端详了一下他的神情,笑问道。

他急忙点点头,但又露出疑难之色,道:“只是此马现在……”

“不过若此时骑了你这马离开,倒着实耽搁了生意。”我看了看如此众数的马匹,淡淡笑道,“不如先借我一匹,我本就无事,与你们一道同行亦是无妨。到了目的地再将此马交予我如何?”

他闻言眼睛立刻亮了亮,连忙应允下来。

我徐徐一笑,毫不客气地挑了一匹马翻身而上,和他并排而行。

“看着马匹数目众多,是笔大生意罢?”缓缓行了一阵,我忽然问道。

那商贩骑在马上摇头晃脑地点点头,不过话语中倒是喜滋滋的,“一共五百匹,已经是这个月的第二回了。”

“同一买家,”我闻言微微皱了皱眉,随即又无事般笑道,“定是个有钱的主儿。却不知要这么多马匹有何用处?”

“可不是,”他慨叹道,“不过,咱们也是头回遇到这么大的生意,也不大好打听客官买马是做什么。不过我倒是猜,那人肯定是在北方寻得了什么大生意,就从咱们这里进货,然后往北送过去,赚个差价。”

我闻言没有做声,又听他继续道:“那客官出手也确实大方,价钱多出卖价许多,只有一个要求,就是将马匹送至交货处。想也知道,他那生意肯定相当赚钱。咱们这地方没那好福分,不过碰上这买家也算是不错了。”

“你可知晓,他出了你这一处外,还有无再别处买马?”我听他言罢,顿了顿,才忽然开口问道。

“这我可不太清楚了,”他皱眉思索了片刻,又笑道,“不过听几个同行提及,他们最近的马也卖得甚好,都疯狂地去货源处抢货呢。”

“看来这贩马的生意,最近却是不错。”我笑着叹了句,又道,“可会是战争所需?”

“不会不会。”他摆摆手道,“军队之中几时缺过马匹?再者若真是急缺,又怎会用这种方式一点点买去?倒不如征收来得迅速。”

我听他所言面上笑了笑,心中却有所预感。一路上再未问及什么,只是和他闲扯了些见闻。

半个时辰之后,行至他口中所言的“交货处”,乃是江边一处小亭。我远远看见几人正立在亭边,其中为首一人身材粗犷,后面跟着些小厮模样的人,皆岿然而立。

直到看清那为首商贩的面容,我忽然笑了出来,拉住马缰转身对商贩道:“已至交货处,我忽然忆起还有要事,不便耽搁,恐要就此离去了。”说罢翻身下马,从怀中掏出二十两银子。

那商贩许是未料我会突然离开,面色间有些惊异之色,愣了愣,还是很快让出了自己的马。

“告辞。”我上了马,冲他一拱手,便很快绝尘而去。

但事实上却并未离开此地,而是绕了一圈回来,藏身在不远处的林中。

正见那为首之人示意下人将一个锦袋交给那两个马贩,片刻之后二人骑在同一批马上离开。不久,那为首之人翻身上了马,走在最前,剩下随从赶着马跟在其后,扬起阵阵黄尘,匆匆往北面而去。

我倚坐在一刻古木边,歪着脑袋看着他们渐渐走远。低低哼笑一声,忽然起身上马,亦是朝北而去。

纵然之前听那马贩说及有人大量买马时,心下已有疑虑。不过若非这番亲眼所见,确真无法肯定,原来萧沄所言,竟是属实。

方才那一行人,观其举止中的森严之态,又岂会是寻常商人?然而纵觉蹊跷,也不敢妄下定论,直到看清了那为首之人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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