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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生意(50)+番外

萧溱身子斜斜倚靠在廊柱一边,只留我一个背影。忽地展袖仰脸饮尽手中的酒,道:“独孤将军别来无恙?听说近日过得十分自在?”

“不敢,”我淡淡回道,“自是不如皇上。战火纷飞之际,还有闲暇在此花前柳畔饮酒行乐。”

“你何以看出朕有行乐之举?”萧溱的声音里似有一丝低笑,又道,“罢了,若论国是,你与朕自是话不投机。罢了,来,陪朕薄饮几杯罢。”说罢朝身前挥了挥手。

我犹豫了片刻,举步在他对面坐下。

“请。”他径自盛满手中的空杯,递到我面前,一双深沉不可度量的眸子看着我,其中神色却只是一派淡然。

“多谢皇上。”我极为客气地双手接过,掩袖饮尽,朝他亮了亮空杯。

他的目光自我手中的空杯缓缓移开,远远地望向远处,我随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迟日微醺之下,一片浩渺无垠的烟霭中,青山形迹,似隐似现。

“越过那座山往北,便是后殷之境。”萧溱凝望了许久,忽然道,“朕若夺了那处,你定是会怨恨于朕的罢。”

“国破家亡,若真无动于衷,跟投敌叛国又有何意?”我话一出口,忽然觉得倒在影射自己了,自嘲地笑了声,,又冷冷道,“不过,我倒不至于认为此种原因便会阻碍皇上北进霸业。”

萧溱缓缓扬了扬嘴角,道:“将军所言极是。”

我愣了愣,随即又淡淡道:“只是,皇上现在便出此言,恐怕为时尚早。此战才方打响,鹿死谁手,只怕还未见分晓罢?”

萧溱低低哼笑一声,并未作答。

之后,萧溱便再未开口,只是坐在远处,不住地望着苍茫的远山。过了好些时辰,才缓缓站起身离开。

我得了允许告退,走出御花园之后,长舒一口气,心中才如释重负般松懈了几分。我不知萧溱此次唤我前去,出语那番话究竟为何,已不知自己方才为何竟能从萧溱那般自在轻松的姿态下,如此清晰地感知到别样的沉重与疲累。

“秦大人。”正思量间,忽然听闻身后一声轻唤。

回身过去,却有些诧异地见一个老太监躬身而立。

“公公何事?”这太监似有些面熟,却又不知何人,便只是恭敬问道。

“长公主听闻大人今日入宫,特派老奴来相请。”

作者有话要说:打听下 乃们有没有感到暴风雨之前的宁静吖~?

第三十三回 别时容易

萧沄所居住的素云宫古朴简素,远观可见一派静谧沉郁。行走在其内,所见宫人甚少,但闻自己和那老公公的脚步声此起彼伏,极是突兀。然而这番沉静空旷的氛围,却又隐隐给人深重肃然的压迫之感。

行至一间屋子门口停下,那老公公着我在外等候,自己先缓缓推门进去,片刻后又很快走出,对我轻声道:“大人请进。”

我顿了顿,举步走了进去。

萧沄端坐在屋内的几案边,见我进来,神色中分毫不变,依旧是那一贯的居高临下之势。屋内一角篆香轻萦,隐隐透出一股淡雅之气。

“独孤将军一向可好?”待我走近,嘴角浅浅地浮出一丝笑意,缓缓道。

“托长公主挂念,再好不过。”我不紧不慢地朝她一礼,寒暄回道。

她闻言顿了顿,转身将手中的茶杯放在几案上,轻轻哼笑一声道:“我大周与后殷正在激战中,将军还尚能如此,甚是难得啊。”

“承蒙夸奖。”我听出她话中的讽意,反是笑了笑道,“南周对我礼遇至此,我又有何理由不安享一番?”

萧沄看了看我,神色不改从容之态,片刻后却忽然淡淡笑道:“看将军如此气定神闲,想必对最新的战报并未有所耳闻罢。”

我诧异地看着她,未作言语。

她面上的笑意明显浓了些,缓缓转身拿起几案上的一叠书卷,抬手递到我面前。

我略一迟疑,接过展开,片刻后双手却难以抑制地抖了一抖。

“为战之事,这军情果真是瞬息万变哪。才二月有余便忽然急转至此,倒让本宫也颇为讶异。”萧沄的声音透着傲意,自耳畔低低传来。

我合上了书卷,抑了抑心中的惊诧,抬起头定定看着她问道:“此战打从一开始,南周便是有意示弱?”

“或许应是将军和后殷太过胸有成竹了罢。”

我眯起眼看着她,脑中思索着数月以来的战局变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不由握紧了手中书卷,冷声道:“原来南周从未打算将作战重心放在西面之上?”

“庐州乃是建康西门,自然不会轻视。”萧沄淡淡一笑,“不过,东面既然有此良机,又岂能轻易放过?后殷不善水军,却派大军走水路,又岂非故意示弱,乱我心智?溱儿派五万兵马,做出不屑与其纠缠之态,此举倒是深合我心。”

“只怕宇文硕和那徐一贲带去的,远远不止五万人马罢?”我盯着她的眼,一字一句缓缓道,“否则又如何能在短短二月内击溃后殷水军,还能沿汴水北上,直逼宋州?”

“将军果真敏锐非凡。”萧沄嘴角轻轻挑起,“不错,言之五万,实则十万。”

我闻言不由哼笑一声,道:“历来作战,从来只是往大里报兵马之数,借以虚张声势。尔等此策反其道行之,倒果真出人意料。”

“此止其一,”萧沄对我所叹露出并不在意的神色,“东路十万兵马,乃是经受了特殊训练。上船能为水战,下船行陆战一样分毫不弱,却并不止拘于水战。”

我微微愣了愣,又蓦地敛去了几分笑意,定定地看着她问道:“此应属机密之事罢,长公主却为何要告知于我?”

“将军身虽留在此处,心却从未离开过后殷。”萧沄深沉一笑,缓缓起身,踱至我面前轻声道,“这一点,本宫一直都很是清楚。”

“那长公主或许应该后悔,未曾早早将我除去,以免留下后患。”我不知她为何忽出此言,只是不卑不亢地回道。

“本宫何尝不知养虎为患之理。只是,溱儿执意留你,以惜才为名,本宫着实不好与之作对。”萧沄在我耳边轻轻道,“想当年他与泯儿争位之时,对其党人除去了大半,犹有分毫惋惜之意。这爱才之心固然难得,但若是为害了江山社稷,应也是不得不忍痛割爱的。”

我心道她此言说得很是蹊跷,便只是默然待她继续。

“溱儿虽心思极深,”她绕至我身后,出语缓慢悠然却似乎饱含千钧之意,“然而此番他的心思,本宫也并非全然猜测不出。”

我回转过身子,与她对视片刻,冷冷道:“长公主之意,不妨直言。如此拐弯抹角,恕我不能理解。”

萧沄忽然笑出声来,又行至我面前,问道:“将军来南周,有多少日子了?”

“一载有余。”

“自暄武元年起,至如今,一共一年零八个月。”

我哼笑一声道:“有劳长公主为我记得如此明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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