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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生意(4)+番外

于是数月之后的现在,我已入主庐州,东进建康指日可图。

“子翩!”正沉吟之际,忽然闻见宇文师打马的自远而来。这数月间,他已然练就得一副军师模样了。其表现已全然不似在家娇生惯养的公子哥,倒仿佛久历战场一般。除却平日里那副本性难移的富贵闲人模样,议起军情来,倒时有惊人之见。

“不知‘诸葛’军师有何见教?”见他走近,我盯着他手中遥遥晃晃地鹅毛扇,打马回身笑道。

他对我的取笑全不在意,倒好似默认一般,依旧笑得人畜无伤,道:“‘诸葛’军师,有军情相陈?”

“哦?”我一挑眉,接过他递来的军报,三五下展开。

下一刻忽然大笑出声来,扬了扬军报对他笑道:“公表,这莫不是你伪造出来的罢?”

“子翩休要胡言!”他一把夺过军报在我面前晃了晃,不满道,“纵然难以置信,却是千真万确。我可是派人确认了好几次。”

我再度夺回军报仔细看了看,喃喃道:“萧溱即位,定年号为暄武……主将萧泯,军师许筝……陈兵巢湖,扬言取独孤鸿项上人头……公表,你确定是这二人?还有,这萧泯前日不是为帝位争得焦头烂额,如今怎么忽然对萧溱俯首称臣了?”

“确是蹊跷得很,也不知这萧溱用了何种手段。”宇文师自语道,忽然凑近指向军报一处,“不过此处大有文章可做。”

我瞥见他指向许筝这个名字,抬头望了望他,二人会心一笑。

自我十五岁从军那年起,到如今为一方将领,其间近十年里亲历的南北之战不计其数,自以为对南周各大将已是了若指掌。

数年交锋,纵我胜多败少,对其下几人,还是视为劲敌的。

司马洛,南周丞相,文武兼备,时常带兵亲征。年近六旬,老谋深算善用奇计,但为人过于谨慎,以至于虽有良策,却常常因不愿铤而走险而白费。

徐一贲,勇猛有嘉,两军交战中常能以一敌十,然智谋不足,过于亲信谋士许筝的话。而这许筝在我看来,不过是仅有三寸口舌的草包,华而不实。

刘虎,壮年老将,善于将敌军分化瓦解再各个击破,智勇双全,此人我颇为欣赏。只可惜他常年不得志,决断往往受主帅限制,不能运用自如,否则我恐怕真要棋逢对手了。

再有便是那文武兼备的赵勋,纵对他颇为欣赏,然战事所迫,不得不牺牲了他。

南周人才济济,却未料想竟派出了叛乱皇子加草包军师的阵容,这实在令人难以相信。

不过诚如宇文师所言,不论何种原因,此事对我们而言,却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我东顾建康的方向,几乎已经嗅到胜利的味道。

*****

十日后,大军陈兵巢湖一带。

萧泯的挑战书早已送至军中,南周八万大军已经驻扎于此,一场恶战一触即发。

夜间,我立于高地之上,遥望一片夜深千帐灯之景。晚风微凉,吹得我锦袍猎猎作响。

忽然听闻身后有脚步声走近,并未回头,只是依旧望着沉沉天幕道:“公表,你看这仗如何打下去才好?”

身后的脚步在身旁顿住,宇文师面含笑意,拿着鹅毛扇在胸前摇了摇,依旧一副无事人的样子。

“有何不好打?便是两军对阵,赤身肉搏,一鼓作气制胜而已。”

我苦笑道:“公表,你知道我并非此意。”

宇文师手中的鹅毛扇顿了顿,轻轻调侃道:“大战在即,堂堂的独孤大将军,怎么倒无措起来了?”

“你倒是会信口胡说。”我横了他一眼,随即举目望向远方。

夜色深沉下,一座不高却绵延数百里的高山远远耸峙,黛色暗影在月下勾出一道略显幽深的形迹。

感到宇文师已顺着我的目光朝那边看去,方才缓缓道:“此无名山乃是守护建康的天然屏障,而其间一条无名谷却是通往彼处的必经之地。若换做我,是断然不会放弃在此处伏击敌军的大好良机。”

“而萧泯却相邀与巢湖边的狂野对阵,莫非子翩以为其中有诈?”宇文师偏转过脸,微微流露出疑虑之色。

我颔首笑道:“即便是许筝之辈做军师,亦是不可轻敌的。”

“那么子翩以为……?”

“敌军定是事先在谷中设下埋伏,再于旷野开战,并以诈败之术引我军入谷,以大军与伏兵夹击,使我正中其下怀。”

宇文师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道:“子翩所言在理,却不知若真是如此,该如何应对?莫不是任其叫嚣挑衅,死守不出兵?”

“自然不是,这并非长久之计。”我看着他,忽然露出一丝笑容,“不如顺水推舟。”

“顺水推舟?”宇文师面上闪过一丝惊讶,又立刻化作一丝懒懒的笑意道,“子翩莫不是要先破了其埋伏罢?”

“正是,”我亦笑道,“山中放火,将其伏兵尽数驱散,不知公表以为如何?”

“计是好计,只是若大火封山,我军便无法过去;若等到火灭,却会错过时机。依我看,倒不如生些烟尘做做样子为好。”宇文师在我身后踱了几步,从容道。

“非也,此计若非放火,则不能达到一石二鸟之效。”我思量片刻,沉吟道,“周军于陈师旷野,意欲行诈败之术,此固然高明,却有一重大疏漏,那便是断了自家后路。这倒也真像许筝之辈的谋略。”笑了笑,又继道,“以火烧山,退埋伏只是其一,断其后路才是首要。彼时若无名谷处烟尘四起,周军知无退路,其势必乱,我军若趁势进攻,便能一举攻破。只需待火势退减,晚些日子攻进那健康罢了。”

宇文师略略颔首,“此举关乎成败,子翩决意派何人前去?”

我沉默了片刻,道:“我自当率精骑亲往。”

“亲往?”宇文师惊了一惊,握紧手中的鹅毛扇又走近道,“子翩你是大将,何须事必躬亲?”

见他如此,我反而笑得从了许多:“诚如你言,此事兹事体大,若换做他人,我又如何放得下心?你且协助众将照应好军中诸事,若无我信号,万不可贸动。”

“子翩……我以为此事仍有不妥……”宇文师并未应下,却似乎犹豫着有话要说。

“公表勿需多言,我意已决。”我摆摆手打断他,“天将拂晓,我也该速速准备了。”

公表又望了望我,终是只说出一句“是”,便告辞离开。

第四回 瓮中之鳖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极度抽风 之前居然在这章把上一章内容重发了一遍= =

于是及时改正

第二日清晨,在大军浩浩荡荡进发之前,我便已选好五百精骑,沿小道奔无名山而去。

无名山乱世堆砌,杂草丛生,山间枝叶更是沾了晨露,触之冰凉透骨,隐隐添了些阴寒之气。

我自是无暇顾及这些,率众一路长驱,行至谷底处方才驻下步子。

无名谷虽不高深,地势却极为崎岖。我举目望了望,只见山道狭窄,迂回蜿蜒,心想此地确是伏击的好去处。若大军贸然至此遇袭,怕是真要折损不少兵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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