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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世苍凉(2)+番外

而我只是站在一旁,对他所言着实不甚明了。

只是我如何也不曾料到,期年后的现在,若非此人,我恐怕真要横尸街头了。

三日前,我带着下属巡街,只见几个公子模样的人在路边公然调戏一个女子,那女子窘迫不已,却又避之不及。

这种事隔几日便能遇见一次,已是司空见惯。我二话没说,带着属下就将那几人擒了过来。由于他们极力反抗,就顺便给了他们几拳。

正待带回府衙审问,一个属下仿佛忽然发现了什么,急急凑过来,指着为首那个衣着花哨的男子对我耳语道:“大人,这似乎是新任吏部尚书徐大人的二公子啊……”

我转过脸看了看他,冷声道:“那又如何,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这是常理。”我既能冷眼将一个文弱书生擒拿回去,又怎会放过着色胆包天的公子哥?

我并未后悔过此事,但它却一下子将我的生活以及未来的路途颠覆到足以用“万劫不复”来形容。

第二章

只在第二日,我便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公子哥在知府的点头哈腰中走了出去,模样好不意气风发。

只是在路过我旁边时一闪而过的恶毒目光,让我有了不好的预感。

事实证明这个预感是准确的。两日后,我被宣入吏部尚书府,临行前知府抚着我的背,话里有几分循循善诱:“孙酲,此行去给尚书大人及二公子好好赔罪。祸端是你闯下的,这次不论何事忍忍便罢,二公子消了气,你我也就安生了。”

我点头说是,心里明白原来已祸及知府,于是心里暗暗决定不再为他添乱,凡事隐忍便是。

只是进了尚书府,我并未见到尚书大人便被径直带到一个小房间。我知道等待我的是什么。

即使如此,刚踏进门的时候从后颈猛然袭来的一闷棍还是让我险些没站住脚。只觉得脑袋在这力道下轰然一声,仿佛裂开,然后身子摇摇晃晃地跪倒在地上。

然后同样的感觉在不断的重复。

我咬着牙跪在地上,任凭徐二公子和他几个家奴的拳打脚踢,丝毫不还手,只是一次次的倒在地上又再度爬起跪正。

只是纵然我有习武的身板,接近一个时辰的暴打已让我感到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都快到达极限。骨头仿佛要散架一般,我不知道自己肋骨是不是已经断掉了几根。而皮肤上的触感已经由近似烧灼的疼痛转变为了麻木,只是觉得口里血腥的味道越来越浓重,不知道是身体还是嘴角流出的血已经在地上洒下了几个深红的印记。

终是没有忍住肺腑中翻涌上来的腥膻,一口血喷出,人倒在地上怎么也爬不起来。

“还以为你身板有多硬,抓本公子那会儿的骨气哪儿去了?”徐二公子走过来踢了踢我的身子,又蹲下来一把扯起我的头发。

我冷眼被迫和他对视,咬咬牙忍住想要在他那张丑脸上猛挥一拳的欲望。

“你这倔模样倒让本公子想起了怡春院的小莲,想当年她执意不从,最后还不是在本公子身下……”他忽然住了嘴,凑近了脸笑得淫邪,“不过话说回来,本公子千帆阅尽,只是还没尝过男人的味道……”

这个无耻之徒居然丧心病狂至此!我正咬牙切齿之际,忽然感觉到他往身下探来的手,不由得浑身一紧。

听见耳边夹杂着意淫的笑声,我心中越发恼怒,知道自己不能再忍了。

估摸着自己还有几分力气,猛地将身上的人掀开,然后用尽全力一拳打在他脸上,算是了却了一个时辰一来的心愿。

狠吸了一口气,觉得脑袋有些晕眩。看着那些小厮战战兢兢地用过去扶起他们的二公子,我捡起地上的棍子,狠狠掰断,沉声道:“你们谁还要过来?”

没有人响应,他们的目光落在我手中的断棍上,只剩下怨毒和咒骂。

我冷笑一声,一字一句道:“在下既得罪于二公子,要打要骂悉听尊便,只是士可杀不可辱,还请公子好自为之。”把掰成两段的棍子甩在他面前,“在下还有要事,恕不奉陪了。”

刚踏出门,便听得房内传出高声唤人的声音,于是本能地提上一口气,纵身跃出了院墙。出了尚书府,又飞身行了许多里,直到确认身后全无追兵,才缓缓放下步子。

微微把身子靠向里巷的墙边,却一下子觉得胸内气血上涌。伸手捂住嘴,只觉得掌心多了一些粘稠的温热。

看来我高估了自己久未习武的身子,受了内伤加外伤又猛然爆发提气,这会怕是撑不了多久了。

扶着墙继续往偏僻处走,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之后,全身的痛感也渐渐浮出水面。腰腹间有一处格外明显,下意识地伸手按住,又感觉到一股潮湿和温热。

看来他们方才拷打之时还用了狼牙棒一类的利器,而我竟然已经麻木到全无察觉,真是不能不有些佩服自己的忍耐力。

刚想挑挑嘴角自我嘲笑一下,忽然又一阵晕眩在脑中放大。我深知精神放松下来后,身体已无力支撑住伤痛。在意识还未完全丧失的时候,已经感到身子沉沉地栽了下去,沿着冰冷的墙壁一点一点地滑到地上。

最后,意识也归于一片宁静的黑暗。

昏迷的时候没来得及多想之后的生死,但却也未曾料到醒来之后眼前会是这个叫樊离照的书生。

记得第一次睁开眼时,只隐约感到面前有个人影。但视线一片模糊,纵然他就近在咫尺,也难辨五官。眨了眨眼睛,过了许久才觉得目光所及渐渐清晰,最后一个颇为秀气的面容显现出来。

确实清秀无比,带着点文弱的书生气。过去无论是在江湖还是府衙混迹,看到的几乎都是粗犷豪迈之人。这书生虽有几分落魄之色,却让我不由得眉目一亮。

纵然每次看到他都忍不住慨叹他的相貌,但这种美好的感觉往往只会给我下一刻带来巨大的心理落差。

“不知盯着别人看是不是阁下独有的癖好。”这是他对我说的第一句话,一个带着陈述语气的问句,外加一丝冷目横眉的表情。

那时我才刚刚看清他的脸,还未及对这心理落差做出反应,他已经转过身子往门外走。

“等等。”我挣扎着叫住他。

他脚步微微顿,转过身子看向我。

“在下孙酲,公子直呼便可,其实不必这般多礼……”老实说我对他“阁下阁下”的叫唤倒着实觉得别扭。

“哦,”他扬了扬眉,表情并未有所变化,“在下韩离照。”

我心下一惊,没料到他竟是那日的倒霉书生。细细回想,那日送他去官府时也并未曾留心他的样子,只记得他一双眼格外倔强,和单薄的身型倒不太相称。现在看来,这秉性倒真是其人。

与此同时,我也从他的眼睛里看出了他定然知晓我是何人,心想他定然是对我有气,才表现得如此锋芒毕露。即便如此,他既然肯相救,我心中还是感激不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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