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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与话相思(6)

肢体骤然的紧密贴合,让胤祉蓦地抖了抖。极力平复下颤抖,睁开眼看着自己上方的胤礽,许久,迷蒙的眼中泛起一丝疲惫而不着痕迹的笑意。

“二哥……”

一声低唤,让胤礽蓦地失了理智。

他记得,多年前的那晚,自己醉酒吻上面前这人的时候,便是这一声“二哥”,让他回过神来,真正看清了那掩映在夜色之中的面孔。

明知自己执意固守,终将以求而不得告结。那么这人,可算得上是天赐的补偿?

如此,纵是辗转多年不得解脱的心结,这一晚后,也该放下了罢。

作者有话要说:这两只发展得超乎寻常的顺利对吧,那是因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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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零肆】 ...

次年二月,康熙照例巡幸畿甸。这一次,他只带上了儿子之中较为年长的三人——胤礽、胤祉以及胤禛。

出了紫禁城北上,沿途经过香山东麓。一场小雪方过,山头已看不见那远负盛名的枫红,取而代之的是满目银装素裹之态。胤礽抬起眼,凝神远远望了半晌,终是忍不住回过头去。

胤祉打马不紧不慢地跟他在身后,雪白的貂裘裹在周身,愈发衬得面色如玉,清贵异常。而那胯-下那四蹄踏白的坐骑,便正是自己赠与他的濯月。

二人四目相对了片刻,俱是不着痕迹的笑了笑。不需多言,思绪便已然连结在了一处。

而这时,一直胤禛忽然打马而上,朝西望了一眼,慨叹道:“过去只闻香山枫红绝美,如今一见,才知这香山落雪,亦可称是绝景啊!”

胤祉收了目光,回身微微一笑。正待开口,却听闻身后一阵朗笑,“胤禛所言当真不假啊!”

三人闻言急忙收敛起神色,恭敬道:“皇阿玛。”

康熙原本在队伍前对一随行大臣吩咐事宜,语罢之后见自己的三个儿子在不远处谈笑风生,其乐融融,心下不由深感快慰。

深知自己皇子甚多,若待到自己老去的那日,还能这般兄友弟恭,与自己而言,才当真可称是“天伦之乐”罢。

由是兴致顿起,不由率性打马走了过去,同他们并行。

三人立刻分散开来,太子胤礽打马行在左侧,胤祉胤禛行在右侧。

“朕忽然想起一事,不妨考考你们。”康熙举目朝那香山望了一眼,又朝两侧看了看,笑道,“这西郊的香山,立于皇城之巅便足以日日望见。可你们谁知道,这‘香山’之名,究竟从何而来?”

胤祉闻言,垂下眼去看着自己握着缰绳的五指,面上仍是挂着温煦的笑意。

胤礽一眼见了,暗自笑了笑,却道:“三弟博览群书,自然是知晓的罢?”

胤祉闻言,却是转向自己一侧的胤禛道:“不知四弟意下如何?”

胤禛思量片刻对康熙道:“儿臣曾听闻,此地古时原有许多杏花,每逢春日,香飘四野,”顿了顿,笑道,“却不知是否因了这般缘由,才得名如此。”

康熙闻言微微一笑,转向胤礽道:“太子可知?”

胤礽轻叹道:“此事……儿臣着实不知。”抬眼望了望胤祉,却又不着痕迹地露出笑意,复又问道,“三弟……如何?”

胤祉对上他的目光,片刻,又望向康熙,淡淡笑道:“据儿臣所闻,这‘香山’之名,乃有二说。其一便是如四阿哥所言,因杏花香气得名。而另一说,则是说其得名于山顶一处形似香炉的奇石,古时人称此地为‘香炉山’,久而久之,缪传之下省去了一子,便唤作今日的‘香山’。”

康熙见他态度从容,言语平和,然而话语之间却是条理分明,有理有据,不由得挑眉笑道:“这第二说,朕倒也是头回听闻。”

胤祉垂下眼,微微笑道:“只可惜,儿臣也只是在书上看到,是否属实,儿臣未见过那奇石,却也究竟不得而知。”

“说来朕倒是去过无数次,却从未留心过。”康熙闻言哈哈笑了笑,却也对此来了兴致,“等回京之后,不如挑个好日子带你们一同前去,好好瞧一瞧是否真是如此,如何?”

“谢过皇阿玛。”胤礽握着缰绳,在马上拱手谢道。

康熙笑了笑,转向胤礽,敛眉佯怒道:“平素你的几位太傅常在朕这里说你学识如何过人,连他们也是不及。今日看来,你这太子反倒是知之最少啊。”

胤礽闻言忙拱手,故做恭谦状道:“儿臣惭愧,回去定要面壁思过。”

此言一出,马上四人俱是大笑起来。实则康熙又如何看不出,胤礽假作不知,不过是为了让予自己的三弟四弟作答。身为太子,日后的天子,有这般忍让的器量,却是幸事。

暗自慨叹了一番,康熙打马而去,留他们兄弟自行闲话。

见康熙离去,胤礽悄然望了胤祉一眼,二人会心一笑。而胤禛策马立于一侧,分明见了此景,却只是笑而不语。

不过十六岁的年纪,他的言谈举止便比任何人都来得深沉。或许是性格使然,教他生来便这般惯于不动声色。又或许是很早便深知这宫廷险恶,不容人人都如那太子一般随心所欲。

康熙对胤礽是何等的宠溺,胤禛身为其中之一,看的是最为分明。有关太子出行铺张,府中开销巨额的些许传闻,他不是不曾听闻,然而康熙对此充耳不闻,旁人自然也绝无言语的余地。

毕竟,并非人人都是那生而尊贵的太子。

*****

什刹海畔,雪霁初晴。

纳兰府邸一处后园之中,大阿哥胤褆立于临水小亭中,低头看了看塘中的枯荷。此时虽一派颓败,却也足以想见夏日胜放,荷风满园的情形。

踱开几步,便见那亭中悬着一块匾额:“渌水亭”三个字遒丽端庄,刚劲邴娜,笔锋婉转却又不失劲骨。其下的两侧的红柱上,更是分别题了两句诗。

“‘野色湖光两不分,碧天万顷变黄云。分明一幅江村画,着个闲庭挂夕曛。’”胤褆一字一句地念了,不由得轻声赞道,“好文采。”

“蒙大阿哥谬赞,此乃犬子拙作。”身后一人徐徐走近,见了胤褆一拱手道,“大阿哥久等了。”

胤褆回身,凝神看了看他,随即笑了一声,亦是一拱手道:“明珠大人。”说罢却仍是记着那诗,便问道,“令郎?莫不是揆叙?”

“揆叙乃臣之次子,”明珠摇摇头,随即抬眼望了望那匾额,“此乃……出自臣已殁长子性德之手。”

“便是那纳兰容若?”胤褆微微挑眉,这才回忆此人来。纳兰容若以词著称,早年在京城可谓名噪一时,无人不慕。自己多多少少,也曾翻看过些许。然而而立之年,却骤然死于一场寒疾。其时京中震动,文人吊唁不止,哭声如潮。

而此刻胤褆唯一记得的,大抵不过此人原曾做过康熙的御前侍卫。彼时自己入宫之时,许是有过几面之缘,然而时隔多年,终究是模糊了。

“这么些年都过来了,又有何不能节哀的。”明珠不待他开口,反倒是径自笑了笑,请胤褆坐下。及至落座,四处望了望,又忍不住摇首叹道,“这渌水亭当年是他亲自所建,便也原封不动地保留至今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