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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迟暮(43)

又沉默一刻,迟慕接着说:“我不想见到你,也不会帮你。”

只听到塞外大风呼呼的在门外吹过。

赵秋墨缓缓的说:“迟慕,不要让我恨你。”

阳光落在迟慕纤细的睫毛上,绚烂的镀上金色。迟慕的睫毛微微颤抖,又覆在眼睑上,低低的说:“你可以恨我。”

再一次听到衣袍翻飞的声音,侧过脸的时候,赵秋墨已经不在身边了。门开着,塞外大风吹着云在苍穹漂移,地上投下快速移动的光影。

之后三日都没见到赵秋墨,第四日,迟慕外出逛了一圈回屋,发现书桌上多了点什么。仔细看才发现多了一个赵大将军和高高一摞资料。赵秋墨穿着宽大的紫色袍子伏在案上写公文,看到迟慕道:“去哪里了,这么晚才回来?”其状如老公问老婆,去哪里串门了怎么才回来,问得那叫一个自然,听得迟慕一愣一愣的。见迟慕正要抗议他私占民宅,赵秋墨提前解释:“小慕慕挖,你不是说和小理呆久了就喜欢上他了么?我决定天天和你呆在一起。”

从此赵秋墨的处理军事地点就从豪华将军帐篷转移到迟慕的小房子里。从此迟慕便开始流离失所,四处蹭房的生活。

铭雅叹口气,撩开雪白帐篷的帘子道:“回去吧,再不走赵将军就怪罪我包庇你了。不要添乱,打扰我熬药。”迟慕不走,猴子似的往床上一窜,钻进铭雅的被窝,问心无愧道:“晚安。”气得铭雅要去掀他的被子,手刚触到被面——发面迟慕已经睡着了。只得搬了个凳子坐在他旁边,继续守着自己的药炉熬药。手拈起迟慕发间隐隐夹杂的银丝,陷入沉思。

梁雨萧进来,铭雅竖起食指“嘘”。梁雨萧看了一眼沉睡的迟慕,道:“赵将军要见你。”铭雅便披衣出门。

赵秋墨站在迟慕空空荡荡的房间,背对月光,神情痛苦。

“如果铭雅是你最后一个避难所,我就摧毁他。我想念青衣。”

第二日迟慕一觉睡到中午,睡了个好觉神清气爽,正想以磨磨铭雅作为崭新一天的开始。四下观看,发现帐篷就他一个人,铭雅不在。自己没睡的另一半边床干干净净,丝毫没有晚上被人睡过的迹象。出门,一个小兵看着他便急匆匆的开溜,迟慕一跃上前逮住,问:“看到铭医师了吗?”那人顾左右而言他,闪烁其词,最后才支支吾吾道:“赵将军让小的守住这里,殿下一醒就告诉他。铭医师在……邢台。赵将军说铭医师身份卑微,竟然敢擅自留宿殿下,责罚鞭挞三百。”

迟慕赶到刑场时,已经空荡无人。绞刑架高耸,边上是铺着白毡的鞭刑台。台上有比一人略高的柱子,用于捆着人手吊起来,施刑。迟慕到的时候,铭雅已经被解下来,白毡上是斑斑血迹,触目惊心。四下寻故,发到邢台下阴影里蜷缩着一个弱小人影。迟慕急跑过去,半路被人拉住胳膊。

梁雨萧道:“殿下,赵将军不许殿下去看铭雅。”

迟慕不顾,挣脱又跑,又被梁雨萧拉住:“还是不要看的好。”

当时迟慕已经到离铭雅十步开外的地方。回头与梁雨萧争辩两句,又往铭雅处望。眼睛忽然被一双温暖的大手覆盖上。

梁雨萧从后面一手揽住迟慕的腰,一手蒙着他的眼睛,轻轻道:“殿下性情善良,不适合看鞭刑的结果。”迟慕的后背贴着梁雨萧温暖的身子,声音忽然冷如寒冰:“不是说‘刀山火海,在所不辞’么?把手放开。”

迟慕的声音与平日不同,冷得发涩。梁雨萧犹豫片刻,放开迟慕。

铭雅蜷缩在邢台阴影里,看到迟慕,鞭痕密布的脸扯出一个苍白的微笑:“你从来没看到我这般丑吧。”铭雅上衣撕破,原本白皙的皮肤被抽得血肉模糊,挺直的鼻梁断了,脸不成人形。

迟慕道:“对不起。”

铭雅微弱安慰:“不是你的错。”

迟慕静静问梁雨萧:“如果我答应赵秋墨,铭雅就不会这样了。这不是我的错么?”

梁雨萧僵在后面,道:“是。因为赵将军喜欢你。”

迟慕苦笑,赵秋墨,你不就是想要青衣吗。

我成全你。

月光如水,夜色魅惑。赵秋墨一身镶金滚云白袍,站在迟慕屋里,背着手,等待那个一直躲着他不回来的人。不耐烦,压抑住怒火,耐心,不耐烦……脸上的情绪已经变幻过几轮,恨恨道:“迟慕,铭雅已经受罚了,看你还能躲到哪里去。”

“我自然哪里不去,回来了。”

声音在门外传出,赵秋墨这才发现迟慕立在门外,长发在银色月光中如水银泄地,流光溢彩。

迟慕几分嘲弄道:“小墨,让你久等了。”说罢走进窗前流泻的月华中,如同踩在结冰的湖面,高贵纤弱,带着几分寒气,美得让人不敢逼视。

赵秋墨这才发现,迟慕穿的是青色藤花长袍,缓缓道,语气是不可置信:“青衣?”

迟慕清冷一笑:“你不是一直盼着青衣回来,迟慕走么。”

话尽风起,已经掠到赵秋墨身边,捏起他的下巴。迟慕比赵秋墨矮,微踮脚尖,捏起赵秋墨的下巴往下轻轻一按,道:“如你所愿。”

疾风暗出,袖里藏针,赵秋墨脸色一变,闪过飞针,怒道:“你要为了区区铭雅而杀我?!”

迟慕笑而不语。

青色和白色在月光里纠缠,掌风嗖嗖,银针暗闪,从床上打到桌上,从窗里打到窗外。一直到了军营之外取水的湖边。迟慕较真起来,和赵秋墨平分秋色。再加上迟慕手中有银针,赵秋墨徒手,迟慕渐渐占上风。

本来两人纠缠在一起。赵秋墨身子忽然一僵,反手劈来。迟慕舔唇一笑,退出丈余。

赵秋墨压抑怒火:“你要做什么?!”

迟慕淡然道:“不过是舔舔赵将军耳垂,至于反应这么大么?”

月华由西至东,移了半个树冠的距离。迟慕指尖在赵秋墨脊椎上敏感的地方划过,赵秋墨身子一僵,被迟慕点住穴道。此时两人已经打到湖里,半个身子浸在澄澈的湖水里。寒气逼人。

赵秋墨仰天长叹:“你真的这么想杀我,不惜用阴招?”

迟慕勾起嘴角:“记得以前书院里程梓园老师怎么教我们的么?达到目的不需要选择手段。我记得这个小墨你学得最好啊。”

赵秋墨悲伤的看着迟慕:“你当真对我没有一点感情么?”

迟慕道:“没有。”

赵秋墨摇摇头,道:“可惜你不能杀我。你自己惊奇么,你那么喜欢子鱼,为什么提到小鱼的名字,你会莫名其妙的害怕?那次在白王府相会,是我给你下的催眠术,让人永生不会再爱上小鱼。你身上那一刀其实不是小鱼伤的,是我伤的。我现在只后悔当时太自信了,只让你不爱小鱼,我应该暗示你爱上我。”

迟慕身子微颤,片刻又沉静道:“我早就猜到自己种了异术,然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