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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年(铁剑栖凤番外)(16)

「若是要装药囊只需拔四颗就够,白儿年纪小,若是一口牙全拔掉只怕无法挨过这一次,请家主看在晓儿的份上,饶了弟弟,晓儿以后必尽心尽力达到家主的要求,绝不再怠惰。」

姐姐从来就是唐家的天之娇女,从来没有像别的孩子一样,这么跪过外婆。

外婆思考了很久,像是在思考什么情况对她有利,最后才开口,只让人拔掉我四颗牙。

姐姐又跪又拜的谢谢外婆,忍着眼泪看着人硬拔掉我的牙再装上药囊。

这已经够我高烧近半个月,差点掉一条小命。

姐姐没日没夜的照顾我,迷迷糊糊中,小舅舅好似来过,说他要走了,他安顿好会来带我走,他已经无法忍受他那无情的母亲。

小舅舅与外婆的争吵已经持续了很久,他一直无法认同外婆无情对待家人的方式。她虽然疼爱他,但却限制了他的自由,他的天份,她再怎么疼他,他依旧是唐家飞不出去的鸟儿。直到我被绑在石床上的那一天为止,他才意识到,他的母亲无情至此。

于是小舅舅半夜悄悄地走了,外婆震怒却也没叫人追回他,于是小舅舅成了历代离开唐家最容易的一个人,却也是下场最为凄凉的一个。

从我好起来开始,姐姐对我说,她再也不会让家主欺负我,她会想办法带我走,要我忍耐。

我注意到姐姐从那次开始,不再叫她外婆。

当然家主也注意到了。姐姐开始成为一个继承人该有的样子,她遵守对家主的承诺,尽心的学习,不再像以往一样,任性起来就不上课,懒了就拖着我到处跑,她不再是一个爱撒娇的孙女,而是尽心守份的继承人,她不再亲近外婆,随时谨慎守礼,好几次我发现家主的眼神有些落寞,当然,那可能只是我的幻觉。

我也开始学习怎么让自己不被注意到。

以往我总是尽可能的希望爹娘注意我,希望外婆看我,我总爱抱着姐姐缠着姐姐,现在我知道我该怎么在唐家活下去。

就是不要让家主注意到我。

虽然我知道她就算目光不在我身上,也依然在注意我,但她满意我的低调。

我不是她的孩子,我是替身。

知道这一点后,在这里生活开始变得容易了。我只要像个影子般的贴在姐姐身边就好了。

八岁那一年,第一次开封前一年酿出来的酒,家主走过来闻了闻姐姐的酒,赞许地摸摸她的头,要离开的时候,她忽然停住脚步抓起我的酒坛,拧起眉一把摔碎了我的酒。

姐姐惊呼了声,没敢再多有反应,我则是习惯了家主对我的态度,于是什么反应也没有,只是谦卑的低着头。

家主瞪了我半天,转头对着制酒师傅。

「往后不准唐白再碰酒槽。」

制酒师傅闻到那满地散开的酒香,脸上带着惋惜,却也没有反驳。

「是,家主。」

于是我再也没有在唐家酒槽制过酒。

过了几天的夜里,姐姐悄悄带我去酒槽,我们一人酿了一坛酒,带回来偷偷地埋在姐姐床下,说好过二十年后再打开。

我没有说我觉得家主不会让我活过二十年,我怕姐姐难过。于是姐姐床下那一坛酒,成为我在唐家唯一酿的酒。

家主唯一不会制止我的,就是练剑。做为一个替身,至少我要能保护姐姐,小舅舅说过我很有天份,不过我太瘦了,所以不能拿太重的剑。为了要跟姐姐一样体态,我从来就吃不饱,但也饿不着,久了就惯了。小舅舅挑过数十把剑给我,从来没有一把合用的,不过我还是照练不误。

小舅舅是个武学奇才,他热爱钻研武艺,他常说他自己不是练武的料,他也的确练得不太好,但是他却很能指点别人,被他指点过的人总是突飞猛进,但小舅舅脾气不太好,除了我,他不爱给任何人意见,因为他怪着他娘不让他去闯荡江湖,因此他不愿帮她指点任何一个家人。

小舅舅走了之后,我仍旧每天练剑,要做姐姐的替身,至少要能保护姐姐。虽然姐姐总说她来保护我就好。

但我还是拿着不称手的剑努力练习。其实我从来没有期盼过小舅舅会来接我,从我认清自己在唐家的地位之后,我就不再做任何期盼。虽然姐姐总会不停地告诉我,等她有能力了,她会带我走,我只对姐姐笑笑,把那些话当作安慰。

自从家主不准我进酒槽之后,只要姐姐入酒槽上课,我变得没事做,在想着要回房还是再练两回剑的时候,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个小小的娃娃从阶梯上摔了下来,直滚到我面前。

我望着他半天,小娃儿只是自己爬起来,没有哭也没有闹,抬头张着好大的眼睛望着我,然后笑得好灿烂,伸出小小胖胖的手拉住我的衣角。

我不记得朱雀楼里有这么小的娃娃,四周望了下也没有人,不晓得是哪里跑出来的,我轻轻拨开他拉着我衣角的手,他怔了二下,侧着头望着我的样子很可爱,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孩子,然后他又伸手拉住我的衣角,我只好拎着他坐在花园里等姐姐出来。

等姐姐上完课出来,这个孩子已经趴在我身上熟睡,姐姐笑了起来,摸摸这个孩子。

「这娃儿哪来的?」

姐姐大约是没见过我这么抱着一个人,于是抬起头来问我。「你喜欢这娃儿吗?」

其实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感觉,只觉得他小小软软的身体,因为呼吸而起伏的感觉很新奇。我没有回答姐姐,我还在思考。

一个较大的女孩跑了过来,「大小姐,对不起,那是我妹妹,我一不注意她就会乱跑。」

姐姐似乎认得那女孩,「妳是柔儿吧,怎么这孩子没送到玉娘那里去呢?」

姐姐叫柔儿的女孩很为难地回答,「玉娘说她那里孩子太多了,她顾不来,说风儿也不是二、三岁的娃儿了,叫我自己顾。」

「妳是哪房的?没分到丫环吗?」我开口问。

姐姐很讶异的望着我,我从来没对家里的哪个人特别有兴趣过,柔儿似乎也很讶异,忙低下了头。

「回二爷,我是八房的唐柔,没有资格分丫环。」柔儿小小声地说。

朱雀楼有十二房,我跟姐姐都在第一房,从四房以下是没有人伺候的。

「那这个孩子我替妳顾吧。」

不晓得为什么,我突然不想放开这个热热软软的孩子,于是抱了就走。

后来姐姐还是抱怨了几句,「你怎么把人家的妹妹抱了就走,你想吓坏柔儿吗?」

我听着姐姐念着,边发现一件事。我一直以为朱雀楼只有我一个男孩,没想到我竟然捡到另一个。

「这是弟弟,不是妹妹。」

「什么?」

姐姐似乎很讶异,后来见我喜欢风儿,就替我去问了下。风儿是八房在六年前外嫁的唐梅所生的孩子,听说娶她的那位是个将军,他用唐梅所生的所有子嗣做为条件以换得娶她入门。